或许是顾恺的温柔包容,让他产生了某种不该有的希冀,才会一再渴望从顾恺那里得到安慰。
他期望顾恺可以无期限地陪伴自己,但那是不可能的。
他看得出顾恺的无奈和厌烦。
裴温突然想起自己今天还没有吃药。
他的记忆力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变得越来越差,很多事情都记不住。
否则那天就不会因为顾恺身上的香水味而吃醋,他完全忘记了顾恺说过和梁医生约好的日期。
结果让顾恺那么生气。
……明天还要排练,不能再想这些了。
裴温挣扎着起身,从床头柜拿来安眠药吃下。
整个人很快变得晕晕乎乎的。
不久就睡着了。
不,是晕过去了。
翌日,裴温照常起床,和同事飞到另外一座城市。机场里人来人往,总会有人不经意间触碰到他,每一道落在裴温身上的目光都如刀刮般让人恐慌。
这使裴温的Jing神全程都处于高度紧张之中。
直到登机,他才终于稍微放松下来。
下飞机后抵达新的酒店,稍作休整,大家便一起训练,吃饭,休息,谈天说地。
他努力维持着正常的表情去生活,木然地按部就班地工作。
每一天的生活都是重复的,一模一样的,让人生不起任何期待感。
只想结束。
结束这一切。
他太疲惫了。
生病给他的身体带来了越来越多的问题。
由于吃不下饭,他越来越瘦,还有一次因为低血糖在排练中晕倒。
他记不住台词,甚至理解不了每一句台词的含义,纵然每一个字他都认识,纵然他已经读过了千百遍。
排练时,他会没有征兆的大脑突然一片空白,忘记了自己在做什么,忘记了自己要说什么。
同事们说他太累了,要好好休息。
嗯,他是很累。
但他必须完成这一次巡演。
可惜,在巡演的最后几站,裴温还是在舞台上出问题了。
“你那时几岁?”
“七岁。”裴温躲在桌子底下,抱着头回答。
“发生了什么?”
“我记不清了。”
“你当然清楚。”
“我记不清了。”
“你记得清!”罗斯科大吼。
裴温一震,脑海里突然浮现起某些画面。
封闭的空间里,那个人锃亮的光头,油腻的圆脸,他们把他绑椅子上,给他用药物,殴打辱骂,电击他,无论如何都无法逃离。
无法逃离……
他永远无法逃离自己的梦魇,无法逃离那个女人,就像坎无法逃离七岁那年冬天的记忆,就像罗斯科无法逃离抑郁绝望而选择自杀……
裴温突然在舞台的某个角落看到了一个黑色的影子。
她长着一张白皙的脸孔,白得近乎透明。
她的眼睛直直地盯着他,怨毒,充满了恨与嫌恶。
搭档的台词说完,该裴温了。
但裴温完全忘记了自己要说什么。
惊恐扼住了他的心脏。
那个人,那个女人……她一直在盯着他!
她在监视他!
她无处不在。
裴温知道的……她一直跟在自己身边,看着自己,像个影子,无论他吃饭、睡觉还是表演。
见裴温愣神,搭档赶紧临场发挥,补了一句台词:“你记得的,屋外白色的雪……”
裴温回过神来,接上自己的台词:
“我醒来了……看到的第一眼是窗外白色的雪。”
“我很高兴,因为那是一个礼拜六,爸爸妈妈会带我和妹妹去滑雪……”
裴温从桌子底下钻出来,衣服上、手上沾满了红色油彩,像血ye一般鲜红刺目。
罗斯科坐在老旧的单人沙发上,抽着烟。
顺利表演完第三幕,舞台上响起钢琴声。
光线暗下来,二人退场。
刚下台,便听到范磊关怀的声音:
“裴温,你怎么了?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刚才他竟然忘词了。
对于一名成熟的话剧演员而言,忘词是个非常低级的错误。
他们的台词并不是一句一句背出来的,而是在深入了解角色和剧本的过程中,自然而然地记住的。
在舞台上,没人会去想下一句台词要说什么,他们就是角色本身,那么自然地说了出来。
“对不起,许老师。”裴温勉强笑了下,对自己的搭档道歉。
如果不是许老师舞台经验足够丰富,帮他救场,那刚才的表演就会毁在他身上。
对此,裴温十分愧疚。
“没事。”比起侯雪松,这位许老师虽然名气不如他大,但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