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强行唤醒你妹妹,有没有考虑过她愿不愿醒?”卿八又问了一次。
蝶情道:“这个问题我已答过,她既然不考虑我父母和我的心情,那么我也不必考虑她的心情。”
卿八道:“桑情自传里,她从没将族地称呼为家过,反倒是锦官城,她时常以家呼之,她不回族地,不回去见你和你父母,你就没反省过原因?”
蝶情脸上肌rou抽动了下,像是要怒,像是要怨,却又强行压住,最后露出个扭曲的神态来。
他道:“她对我和我父母有误会。”
卿八凝眸望了他片刻,道:“桑情不是你亲妹妹。”
蝶情沉默片刻,道:“不是,她是树植,我是草植。”
大雪趴在卿八肩上,探头问:“她是你指腹为婚的未婚妻,从小养在你家里,因为你说你只将她当妹妹,她一怒之下离开家,在外遇见了真爱。而这时,你终于明白了自己的感情,你并不是将她当妹妹,而是在日复一日的相处中,早已将她当妻子,于是你追着出了族地,准备追妻火葬场,却发现自己的妻子,早成了别虫妻子。”
“你强取豪夺,准备将她强掳回家。”
卿八听到大雪这标准的言情小说大纲梗概,忍不住拍拍她的头,道:“别闹。”
蝶情面皮抽动了下,被大雪的言论弄得无语,之前酝酿的怒火被这么打断,再也凝聚不起。
他没好气地开口,“我还是将她当妹妹,没你说的那么复杂。”
为了验证自己的话,他强调道:“谁会喜欢上自己把屎屙尿养大的妹妹?”
大雪:“……”
有画面感了。
唯美爱恋确实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偏头,继续望向圣树,道:“当年的事,是误会,我父母年纪已大,就等着她回去解除误会。”
卿八道:“所以,这便是你千方百计要唤醒她神魂的原因?”
“没错。”蝶情开口,“她继续沉睡下去,她迟早会消散。我父母想要见的是她,又不是她原身,不将这个误会解开,我父母一直梗着心结,她也是。”
“你引大皇虫带军队过来,也是为了那些残疾虫的命气?”卿八开口,“残疾虫越多,命气越多,唤醒桑情的可能性越大。”
“是。”蝶情开口。
“可是,因为你的目的,锦官城城民死伤无数,锦官城蚕族日后更是无所依托,你不会觉得愧疚吗?”卿八问。
蝶情睨向卿八,道:“你会在意自己踩死多少杂草吗?”
卿八道:“我确实问了个傻问题。”
正如那些迷失自己的修者将凡人当做蝼蚁,眼前蝶情将没有能量源的凡虫,当成未开智的动植物。
在他眼底,凡虫不算生命,他们生死,他不在意。
蝶情道:“我不明白,卿八,你身为灵虫,为何要对这么一群脆弱的、贪婪的、丑陋的、寿命短暂的东西产生怜悯之心,这些东西繁衍能力强,杀了这么一波,还会有更多的子孙冒出来,源源不断,犯不着怜悯。”
“而且,你怜悯得过来吗?这只凡虫走在路上忽然被毒虫蜇死,那只凡虫忽然被车撞死,那只凡虫老死,每天有无数凡虫都在死亡,你一只只地怜悯过去,怜悯得过来吗?”
卿八摇头,没与他争辩。
对方思想根深蒂固,与他争辩,毫无意义,还浪费口舌。
神明怜蝼蚁,山石尚偷生。
尊重每个个体,包容世间事物差异,承认万物存在的必然,是天地宇宙最根本的律理。
蝶情望着这样的卿八,却忽然生气,“你现在又心怀怜悯了,之前明明瞧出我的打算,不是没打算阻止?现在又装模作样的出来,装作仁慈的模样,唬谁呢?”
“你到现在都没出手,也没阻止我,你心底不也是赞同我的吗?这些残疾虫,本就是春天的野草,割了一茬又会长出新的一茬,犯不着在意,你心里不就是这般想的?”
“站在正义那边高高在上的指责我?真恶心!”
卿八没有开口。
状似默然。
蝶情哈哈大笑,道:“这便对了,咱们灵植灵虫天生高残疾虫一等,何必在意这些残疾虫性命?当年,这些残疾虫还不是我们灵植灵虫的口粮?”
卿八抬眸,道:“你妹妹说,残疾虫是灵植天敌。”
“说是天敌,其实也没错。灵植灵虫还小没有自我保护之力时,这些残疾虫会吞吃灵植灵虫幼崽。”蝶情开口,“那个时候,都是互相吞噬的。”
“这些残疾虫该庆幸,自己生了个好时代,天敌能量减少,灵植灵虫不出,不然哪容这些残疾虫这般繁衍?”蝶情道,“既然你不打算阻止我,那边在旁看着,别叽叽歪歪的,说着令草发笑的道理。”
卿八肩负大小雪,果真站在一旁,没有插手。
小雪道:“卿八,先祖母一生良善,若是知道自己清醒,是以无数虫族性命换来的,她该有多难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