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站在一颗白玉兰树下,悄悄往前了一步,抬眼便能看见那道背影。
盛夏的时节,沈家花园里蝉鸣阵阵,凉爽和煦,可那少年脊背崩得直直的,脊骨隐隐约约可见,垂在身侧的手就那么放着,似乎那些话一点也没听进去。
如果他的背影不颤那一下的话沈娓真就那么以为了。
看着这人被那么羞辱,沈娓心里瑟缩一下。
这些人说的话未免太伤人自尊了。
没人这么说她,她其实也不能理解为什么这人可以一声不吭。
她虽然不是很喜欢搭理人,不喜欢说话,但是如果有人这么对她,她一定让那人后悔当初的口不择言。
但显然,眼前这个人没有那么做。
傅沉楼静静站着,任由那些人嘲笑。他深棕色发丝搭在额头,一双眼睛又凉又淡,额角的汗流进了眼里,酸涩又烧灼。周围那些男生大笑着,而他是被嘲笑的对象。
刚才在他们说起‘几块钱的饭钱’、‘穷酸’、‘礼物’的时候,纵然他心里没有觉得太难为情,可指节还是忍不住移动了一点点。
一毫米的距离而已。
本来以为他都要以为自己的羞耻心早就被一天又一天的催债威胁还有账单磨灭光了,可现在看来,还是有那么一点的。
周围人不怀好意地审视着,时不时靠近推搡他一下。
他木木地站在那儿,好像没有灵魂似的,像一块早已经腐朽的木头,绷直的脊背微微塌下一块,尽力维持的最后一丝体面消失得无声无息。
少年脸色的苍白仅仅是因为几句话,因为自己是自己最讨厌的那类人。
他今年十八岁,成绩优异。
少年人最张狂无所顾忌的年龄,他没了所有的骄傲自尊,为了几斗米折腰下跪,为一餐一宿而奔波,没有选择,只有心甘情愿地接受。
沈娓从侧面缓缓靠过去,只是一秒,便呼吸一窒
--是傅沉楼,是他。
他是沈澜漪的同学?
沈娓眸光闪了闪,心有些纠住。
她看见他那双冷厉的眼睛轻轻垂着,面容苍白,苍白的唇紧紧抿着,脖颈上青筋鼓起来,虎口处破了一块,鲜血汇聚在那处缓缓滴在半圈着的指骨上。
看不清伤口的大小,只隐隐推测得到出血量挺大的。
沈娓能看见他的伤口,那些人也能看见了他们将他推搡着,语气高高在上。
“手破了,捡垃圾捡的吗?别脏了沈家的地儿。”
沈娓不忍心地蹙眉,思忖着上去,下一秒却见傅沉楼将手攥住插进了黑色卫衣的兜。
鲜血溢出指隙,染shi衣服,那一块变得颜色略深。
他们的言辞还是刺到他了,迫使他不像之前那样无动于衷。
伤口不包,却放进口袋用手攥着,所以是真的怕血留下来脏了地吗?
旁观这些,心里说不上来什么感觉,尤其这人还是昨天夜里救自己的英勇少年。
不忍再看下去,沈娓上前一步打算拦住他们,才移动一下,却对上了他的眼睛。
那双眼睛狭长,瞳孔大小刚刚好,颜色浅淡,他头看来显得冷冽,眼尾勾着几分漫不经心的淡漠。
沈娓刚才又些冲动,她冲了上来,没有考虑他的感受,也没有想过他是不是需要自己。只知道他是自己的救命恩人,她做不到看着别人这么对他。
但他眼神让她觉得陌生,恍惚间又认识到他不是那种任由别人给予施舍的人。
她一时两难起来,进退两难。一边顾忌他的自尊,一边又有些不由自主的想教训那些侮辱他的人。
他看起来很凶很冷淡,会不会怪自己为他出头,会不会讨厌被那几个人说攀上自己,他是不是根本不想要自己出来插一脚。
她纠结得蹙眉,心里想着要不要离开然后找个佣人将他给解救出来。
要不就算了,免得再给他添麻烦,自己还是藏起来喊别人好了。
正当她打定主意退后一步之后,却偶然瞥见他一瞬间垂下的眼尾,那双淡漠的眼睛恢复暗淡。
风声掠过耳尖,她一身的燥意渐渐熄灭。
没有预兆的,沈娓突然上前几步,稳稳当当的挡在了傅沉楼身前。
她双手撑在身侧,做出阻拦的动作,皱着眉,语气气愤又冷淡。
:“谁允许你们在沈家欺负人的,都走开!”
沈娓穿着简单,但皮肤白皙气质矜贵,像是不食人间烟火的小仙女,是所有少男们白月光的那种类型。
此刻她睁着那双清澈的桃花眼质疑他们,让他们心里不由得酥麻起来。
脸上也是多了几分不好意思。
沈娓注意不到他们的眼神想法,此刻在她心里气得不行。
傅沉楼这么勇敢的一个人就被这几个混混二世祖欺负,凭什么,怎么能让他们那么欺负?
“小姐姐,你是谁?干嘛为这个人出头,他哪里配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