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这一天聂九罗的效率反相当高,老蔡的说法是,Yin雨大风暴雪天,特别带感,容易出作品。
炎拓想不明白,风和日丽的晴好天到底差在哪了。
可能还是他不懂艺术吧。
晚饭的时候,聂九罗完成了所有参展的画稿。
炎拓早就听说最后一张是压轴大稿,很好奇她想展现什么主题。
趁着聂九罗在吃饭,他凑到工作台边,想先睹为快。
一眼就看见了,这张是最后完成的,所以反而搁在了一摞画稿的最上面,画面很怪,居然不是人像,条条道道,更像是某种地貌……
炎拓心中一动:“这个是……”
聂九罗说:“黑白涧啊。”
是黑白涧,太熟悉的场景了,高垛、土堆、条石、涧水,只不过他先入为主,以为她塑的都是人像,所以第一眼没认出来。
黑白涧,她拿这个做个展的压轴?
炎拓有点意外:“这种也能当展品?”
“当然了,场景雕塑嘛,做成沙盘模型那种,没见过啊?”
炎拓约略有点概念了:应该类似于他之前委托她做过的小院模型,虽然是微缩版,但处处Jing心、还原度极高。
页面上还标注了预设的尺寸,2m*2m,不算小,真还原出来,挺震撼的吧。
炎拓沉yin了一下:“这种,别人会看不懂吧?”
聂九罗哼了一声:“那关我什么事?我只负责出展品,不负责教他们看懂。”
炎拓失笑,不过这话也对,他自己去看一些艺术展时,也不是很能get到艺术家的表达,但这不妨碍他看得目不转睛、努力做出一副很被震撼的样子。
他把画稿放回去,连带着帮她理了理桌子,无意间瞥到,一把中号塑刀的下头压着一摞细长的银色纸带。
这是……折星星的纸?
炎拓的心头一激,目光下意识落到墙边的那个立柜上。
那个以郁垒神荼为饰的立柜,里头收放着两大玻璃缸的星星。
炎拓装着浑不经意,声音却不自觉有些异样:“阿罗,好久没折星星了吧?”
聂九罗“啊”了一声,眉头微皱,她记得,自己好像是有折星星记事的习惯,折了好多好多年。
有日子没折了,也忘了这事了。
炎拓走到立柜边,打开柜门:“两大缸这么多呢,要不要拆来看看?”
他忽然觉得,也许拆这些星星来看,于她会有用:不能光靠自己去提醒、去讲,这些折纸的星星,是她最真实鲜活的过去,一个个拆来读过,可能会帮着她一点点地把扁平化了的一切,再给立起来。
聂九罗毫无兴趣:“那有什么好看的?”
炎拓很坚持:“哪怕只看一个呢?反正现在也闲着。”
见聂九罗没再反对,他探手随意捞了一个,朝她扔过去。
这个星星是荧光纸的质地,一路过去,在半空中划过一道细细的光弧。
聂九罗抄手接住,心不在焉打开,默念出声:“卢姐还不错,可以留下。福寿禄三像卖了三十万……”
念完了,撇了撇嘴,把纸条随手一扔:“没劲。”
炎拓微感失望,不过,他没把柜门给关上。
让她自己关吧,敞口的柜门很碍眼,她看到了,一定会过来关的——兴许关门的时候,一时兴起,她会再拆一颗星星。
多拆一颗是一颗,拆多了,星空也许就会升起来了。
***
卢姐预言的大雨在夜半时分汹汹而至。
当时,炎拓已经睡熟了,正在做梦,也是巧了,梦里也是大雨,还引发了洪水。
多半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梦里的一切都是微缩版,小小的院子,小小的他。
他趴在一片树叶上,随着水流飘来荡去,被汹涌的水浪打得晕头转向,不远处,水线已经淹过了小院二楼的窗,聂九罗端坐在另一片树叶上,从窗子里漂了出来。
她可真是淡定啊,一手撑了把伞,另一手还在捏泥人呢,捏的那个泥人有两只白茬茬的眼珠子,多半是白瞳鬼。
炎拓声嘶力竭大叫:“阿罗!”
他怕聂九罗漂走了,努力去拽她那片叶子屁股后头的梗。
聂九罗白了他一眼,说:“吵什么吵,没看见我在工作吗?”
真心急死人了。
炎拓就这么硬生生的,从梦里给急醒了。
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窗户没关严,不知什么时候被大风吹开了,嘎啦嘎啦乱拍着响,窗外头的雨线又密又亮。
炎拓起身关了窗,一时没了睡意,于是开门出来。
原本是想去屋檐下站会、透透气,哪知刚一打开客房的门,就下意识看向楼梯。
那一处,漏下很淡的亮光,很明显,是工作室里还有灯亮着。
这都什么时候了,聂九罗还在忙?这也太拼了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