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车里还戴墨镜,很怕人看到他的脸吗?
炎拓觉得好笑。
他在车旁站定,这样,不管是冯蜜她们,还是路过的人,都能看到他在“聊天”——他设想过见面的地点,但最后,还是这种光天化日之下的交谈最合他意,极致的坦荡下,包裹极致的秘密。
两人自报家门,算是互相致意。
“炎拓。”
“邢深。”
顿了顿,邢深像是看出了他的困惑,微微一笑,把墨镜摘下。
这是一张极具欺骗性的脸,温和、沉静,微带笑意,让人想起山水之间、杏花烟雨、幽远恬淡。
但是,那双眼睛……
“瞎子,看不见。”
邢深居然是个瞎子?
炎拓看向那双瞳孔被淡褐色近透明的翳遮蔽的眼睛,一时有点懵。
出于礼貌,不管邢深看不看得见,他都没盯着看,目光旁落、不自觉地滑进车内。
车里还有别人。
邢深的旁边……
那是蚂蚱。
依然是小孩儿身量,穿了儿童款的橘色羽绒服,雪帽束得很牢,口鼻处遮着口罩——想到这层织物的“皮”下头包裹的,是那样一个东西,即便有心理准备,还是止不住毛骨悚然。
副驾上也有人,刚解开安全带,正向着这头转身。
是个皮肤黝黑的光头女人,炎拓很少用“壮”来形容女人,但用在她身上,一点也不违和。炎拓最先注意到的是她脑袋右侧纹的那条盘缠的蜥蜴,其次是鼻环——她似乎不畏严寒,薄T外头只罩了件黑色夹克,面色漠然,一双眼睛闪着慑人的亮。
只是亮而已,眼睛里,同样看不出任何的情绪波动。
邢深给他介绍:“这是余蓉。”
顿了顿又添了句:“你说的任何话,她都能听,自己人。”
第87章 ⑥
炎拓还没来得及说话,邢深又问了句:“你车上都什么人啊,有地枭吗?”
邢深是狗家人,不过狗家现在已经闻不出枭味了,炎拓实话实说:“有。”
邢深点了点头,唇角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他当然知道有,他是闻不出来,但蚂蚱刚刚躁动了一会,被他喝住了。
这一问是个试探,炎拓过关了。
时间紧迫,容不得悠闲慢聊,炎拓开门见山:“你都知道多少?”
“关于林喜柔一干人、农场、血囊、杂食等等,聂二都说过了……”
炎拓一怔:电话里,邢深还称呼聂九罗为“阿罗”,怎么突然改口了?
他看了一眼余蓉,瞬间了然:有“外人”在,看来聂九罗的真实身份,确实只寥寥两三个人知道。
“关于你的身世,以及你为什么身在它们中间却要和它们作对,她没讲。她说这是你的隐私,应该由你说,我听了自己判断。”
炎拓懂了,他和邢深之间还没建立起信任,聂九罗留这部分让他自己说,半是尊重他隐私,半是给他机会自我争取。
他一只手搭住车顶,半弯下腰,外人看来,是和车内人聊天的常见姿势。
“林喜柔是92年露面的,那个时候,我父亲炎还山在由唐县开矿,推测没错的话,他们是在矿坑里撞上的,之后,我父亲就成了伥鬼,我出生之后,她以保姆的名义进入我家。”
邢深微微颔首:“伥鬼在大部分时候,跟正常人没两样。”
“我父亲很有生意头脑,不敢说钱能神通,但至少能解决人生绝大多数问题,林喜柔应该就是看中了这一点,借着我父亲的人和钱,在这世上慢慢筑基。”
“啪”的一声轻响,是余蓉揿打火机点燃了烟,她冷冷看炎拓和邢深,举起了烟盒:“来一支?”
两人同时摇头,余蓉自顾自咬了烟蒂,吸进呼出——她抽烟和别人不一样,别人是挟在手里,间或抽一两口,她是含棒棒糖一样含在嘴里,偶尔伸手接住落下的烟灰。
“紧接着,有她和我父亲的流言传出,我母亲很受不了,矛盾激化。”
邢深居然并不意外,他的脸微微侧向余蓉:“发情期?”
既然要说话,就不能含烟了,余蓉把烟身捏在手里:“人化的地枭我不知道,以前没有过。鞭家驯枭,确实会碰到地枭发情,都是畜生,那时候,母的打公的骟。偶尔有时没看住,偷跑出去,是有把人祸害了的。”
炎拓扶住车顶的手微微攥紧,这两人的对答或许无心,但于他来说,有屈辱意味。
他快速把这一节带过:“中间出了很多曲折,后来,我母亲出了事,全瘫,脑损,卧床二十多年了,我父亲重病去世。我还有个妹妹,下落不明,我一直设法找她——最近打听到,是被扔进黑白涧了。”
听到“黑白涧”这三个字,邢深和余蓉都有些意外。
“事情发生的时候,我还很小,不太记事,而且,我是林喜柔从小带大的,或许因为这些,她对我有特殊的感情,也不大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