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伯伯,我想先抽支烟。”
万晤来北京好几天了,不知见了多少不认识的人,听了多少没良心的话,或许他表面还一直维持着小万总该有的状态,但他确实疲惫至极了。
不曾想过,一个人去世竟然是一件那么繁琐的事情。
万昌民走了,他大量的财产需要重新分配,集团的继承人必须尽快定下来。或许连万昌民自己都没想到,自己尸骨未寒,许家的人就敢浩浩荡荡来到他的遗体告别仪式上为争遗产的事大打出手。
万晤自然是不想理会的,但是他的身份不允许他不插手。幸好和万昌民年轻时一起打拼过江山的大股东老陈、王秘书、于经理都在场。老大哥走了,另外几个自然要出来撑撑场面,红脸、黑脸、白脸一起唱。
万晤习惯处乱时静观其变,他们吵得最凶的时候,李霜差点气晕了,万晤还是没说多少话。反正该给他的,老头早就跟律师交代清楚了,有人来争,无非是不甘心罢了。
他们千方百计想要争夺的东西,万晤其实不屑一顾。
你方唱罢我登场,情况热闹得很,万晤不免多留意了一下在场的唱戏人。
老陈是率先站出来支持万晤的,他当着所有人的面说:“论管理能力,我支持小万总,诺大一个集团,不能交到一个废物手上。”
老陈说话还是有点意思的,他说这话的时候,万滔和许家人的脸不知有多黑,只是可惜了陈进没在现场,不然万晤可能还能看到小陈脸上变换出五颜六色。
跟随万昌民打拼多年的王秘书,手握着集团10%的股份,他倒是很自然就站到了万滔那边:“老陈你说的什么话?你还是人吗你?小滔无论如何都是许婷和昌民的孩子!继承人只能是他!”
“哼!他到底是姓万还是姓王,你不比谁都清楚?这集团到底是姓万的!”这下可不得了了,老陈豁出去了,把一些不为人知的秘密抖搂了出来。
万滔脸色瞬间Yin沉了下来:“你个死老东西说什么呢!”
万晤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个如此劲爆的消息,他扭头看了一眼在旁边的李霜,只见她脸色发白,嘴角却挂着得意的笑容。
看来老陈说的有几分像真的。这样一来也就说得通了,万昌民一直不肯培养万滔,不愿把集团交到万滔手上,是因为他早就知道万滔其实不是他的种?
那真是便宜隔壁老王了。
在旁边的李霜瞬间换了一张凄苦的脸:“本身就跟你们许家没有关系!许婷这个贱人死前一直霸占着属于我的位置!现在昌民也走了,你们许家还是不放过他吗!继承人只能是我儿子万晤!他才是姓万的!”
“你们都别吵了,照我说,先把丧事办完,继承人的事我们再议!投票表决,公平竞争!”那个在前几天万滔回归的会议上玩失踪的于经理这时站出来当和事佬,万晤之前听说过,这个握着20%的集团股份的于经理,早就有转让股份的打算。
经过这一轮争吵,万晤也算是看明白了,其实老陈是忠臣良将,于经理准备退出江湖,王秘书准备捧万滔这个不知道到底姓万还是姓王的废物。
在万昌民的灵堂前,一群人不顾身份地位,争得面红耳赤,万晤今天总算领略到了“豪门风采”。
这么多天,万晤都没有给万昌民上过香,但是突然地,他觉得自己应该给他上柱香。
他摸出打火机,点了三支烟插在万昌民灵位前。有一支烟怎么都竖不起来,插上去又倒下来好几次了,万晤也不恼,反而是很有耐心地一次一次地把烟竖立在香坛里。
然后他也给自己点燃了一支烟,蹲在地上一口一口地抽着。
周围环绕着荒诞可笑的角色,充斥着各种乱七八糟的声音,唯独万晤蹲下来这一角落,是平静的。
万晤去北京一个多星期了,每天都有跟姜恒联系。万晤还是一如即往跟姜恒汇报一日三餐,顺便关心一下姜恒的一日三餐。尽管如此,姜恒还是从字里行间感受到万晤的疲惫。
家人去世,心情总归是不好的。就算和自己父亲一点感情都没有,万晤心里多少都会有些难受吧。
“明天回来了吗?”姜恒在电话里的声音带着担忧。
“嗯,明天回来,别担心。”无论何时何地,万晤都能察觉到姜恒情绪里的小小波动。
“没有……我没有担心你,我只是……很想你。”
或许说“我想你”比“我担心你”更能抚慰人心吧,姜恒这样想,便这样说了。
万晤突然发现,自己从未如此强烈地想念过某样东西。即便是离开姜恒那八年,他都没有像今天这样想念过他。
他想念家里的狗,家里的温床,还有家里那个有温度的人,无论何时都鲜活得像跳动的心脏一样的人。
就在这时,万晤突然想起了姜恒画过的画。里面那个拥有翅膀的天使,其实是在遇到脚踏地面的苍白少年后,才真正结束自己在半空漂泊的漫长人生。
“姜恒,我也想你,等我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