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李晋坤长叹一声,与女儿说:“你就在此处,我下去与她谈。”
“爹——”
“不妨事。”
李晋坤缓缓下楼,楼前围拢的弟子,不由得退开来,小声喊着“庄主。”
仿佛多喊两声,这威严无双的庄主便真能在此刻救他们一命。
李晋坤走到柳黛身前一丈处,拱手道:“柳姑娘,别来无恙。”
“无恙倒不至于。”柳黛身子向后倾,立刻有人弯腰下跪,双手撑住地面,塞到她屁股底下当人凳,“多亏明珠姐姐赐教,我才能更进一步,所以我这次来是为亲自感谢明珠姐姐的。这不……听闻我教司刑大人与普华山庄多有渊源,我便将他带来,好与庄主相认。”
站柳黛身边的月白影让开一步,让尘舟与李晋坤面对面。
多年不见,李晋坤虽一直与尘舟私下联系,却也不曾相见,不知他已生得如此高大,如此……像他的母亲。
李晋坤愣在当场,开了开口,却仍是无言。
柳黛笑盈盈问尘舟,“见了李庄主,还不叫人?”
刀架在脖子上,没得选择。
尘舟木着脸上前一步,向李晋坤弯腰作揖,“爹,阿姐,多年不见,二位可好?”
月白影、月魁星在后皆是一惊,谁也没能料到,教内同辈人中出类拔萃的司刑大人,竟然是普华山庄的少庄主。
“怎么?怎么会?”月白影惊愕出声。
柳黛却说:“怎么会?那就要问司刑大人了。”
几百双眼睛,齐刷刷盯住尘舟,他的腰弯得更低,仿佛一只被弯折到极限的青竹。
忽然间他直起身子,理了理袖口,好似慷慨赴死,显得无比从容,他开口道:“事情太远,长话短说。是我命中克母,一出生母亲便血崩而亡,我父恨我命硬,我姊怨我噬母,家中无人喜爱,我十岁负气出走,不慎被人掳走,等我能自由行动之日,身上已种下入魂蛊,再没有回头之路…………”
李晋坤与尘舟之间已然是既不相见,又不相亲,不过此刻听他细说前世,也少不了感怀伤痛,“倘若不是为父要求你留在南疆,以图他日,你实在也不必…………唉…………悔之晚矣…………悔之晚矣…………”
“以图什么?”柳黛轻轻问。
在场没人回答,也没人敢回答,尘舟抿唇垂目,李晋坤捶胸顿足好不懊悔。
真是一场好戏。
“他日找机会灭了隐月教,好去郑云涛跟前邀功讨好?”柳黛双手负在背后,清冷月光下,她眸色一沉,已露杀机,“敢问司刑大人,叛教之人,该当何罪?”
尘舟答:“千刀万剐,万蛊分食。”
“原来你知道呀。”柳黛笑,“知道就好办了。”
尘舟满心悲戚,跪倒在柳黛跟前,“事已至此,要杀要剐,都由你吩咐。”
柳黛却装出一副惊异口吻,问:“我方才也没说要你的命,你急什么?”
转而去看李晋坤,“但你们父子三人欠我的债,我若不讨回来,恐怕对不住我自己,也难服众。”
李晋坤自知躲不过,索性坦然,“杀人偿命,愿赌服输,一切都是天经地义。”
柳黛抬头看一眼望岳楼上神情紧张的李明珠,再看一眼脚底下跪得直直的尘舟,笑呵呵问李晋坤,“你们只欠我一条命,多了我便是讨了去也不仗义。今日再次,李庄主是长辈,那便劳烦李庄主帮我拿个主意,是要将女儿的命抵给我?还是让我依照交规,活剥了月尘舟。”
李晋坤顿时指着柳黛大骂道:“你!你这妖女!好毒的心肠!”
叫身生父亲来选,无异于让他自己挑,决定割身上哪一块rou。
杀人诛心。
柳黛浑不在意,更进一步说:“我给你一炷香时间,倘若选不出来,我两个一起杀。”
李晋坤捶胸跳脚,大喊大叫,风度全无,“你要杀就杀我罢,我李晋坤一把老骨头,给你填命又如何?你这狠毒的妇人,竟比你母亲更加歹毒!”
“再骂,我不但两个都杀,还要一把火烧了你这普华山庄!”
李晋坤立刻闭嘴,泪眼浑浊地去望楼台之上的李明珠,李明珠此时亦是满脸泪珠,愤恨、怒火、惊恐在她胸中交织,可偏是如此,父子三人都隔着不远不近距离,统统一言不发。
月魁星守在柳黛身旁,不解道:“教主为何给他一炷香时间,那也未免太难等了。”
不必柳黛回答,月白影已经抢过话头来讲,“就是要看他痛彻心扉,两厢犹豫才有趣味,这一炷香时间,不多不少,刚刚好。”
柳黛欣赏着痛不欲生的李晋坤,曼声道:“这可比你割他三千刀,疼得多了。”
再看一眼尘舟,“你猜,你爹会选谁?”
“我在李晋坤眼里早已经是无用之人,若能替阿姐赴死,总归可算死得其所。”尘舟只觉身上冰冢之毒发作,浑身冰冷透骨,找不到一丝温度。
“那你自己呢?你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