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了张家,盛言楚自是要先去拜访病重的张帝师。
由张郢带路,盛言楚绕了几条回廊终于来到张帝师的院子,一听盛言楚来探病,张帝师不耐的摆手:“不见。”
张郢尴尬地看了眼屏风,盛言楚倒没在意,静静地站在屏风外等着张帝师喊他。
“爷爷,”张郢轻声唤,“来得不是旁人,是我那年在静绥要娶的那家妇人的儿子…”
张帝师半闭的老眼猛然睁开:“是他!”
半晌后,张帝师苍白着脸,自顾自地笑:“倒是个有情有义的孩子,当年咱家对他娘…”
张郢眼神黯淡下来,张帝师叹气:“罢了,不提往事,让他进来吧。”
小厮出来迎接,盛言楚理了理衣冠进到内间。
一见到张帝师,盛言楚脑海中就蹦出四个字:病入膏肓。
张帝师目测活不长久,此时在盛言楚眼里,张帝师就是一个气息奄奄骨瘦如柴的老人。
问安后,盛言楚没做长时间的打扰,默默地跟着张郢外院子外边走。
“爷爷这一病,倒让我看清了京城很多事。”
张郢自嘲地抬手举杯,一饮而尽后缓缓道:“皇上因爷爷当年替中宫四皇子说话而恨上了爷爷,这回爷爷病重,皇上也仅仅只派了几个御医上门……”
盛言楚眼神讳莫如深,抿了口酒,继续听张郢说:“…张家空有一个帝师壳子罢了,何况咱们龙椅上那位皇上和先帝不同,能为了一己声誉拦着李爷爷灭仇人,自然也会因故恼了我张家…这两年在京城我算是看透了官家,他就是一个冷血冷心的豺狼,枉我爷爷当年教导于他,如今病重垂危,他竟都不来看一眼…”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李家有,张家也有。
张郢擤了下鼻子,将帕子重重往地上一扔,脚使劲地碾,忽而话锋一转:“楚哥儿在翰林院呆得如何?”
盛言楚轻轻放下酒盅:“还成。”
张郢起身敬酒,笑笑:“还记得那年我回京时和你说得话吗?我说我等你,没想到才几年而已就把你等来了。”
盛言楚双手捧杯,学着张郢的豪爽样仰头一饮而尽,酒水甘甜,一点都不醉人。
“张大人今后可有打算?”
张家能在京城独占一角,皆因张帝师,但张帝师参与储位之争时当了木仓头鸟被老皇帝记恨上了,张帝师若没了,张家势必会分崩离析一发不可收拾。
其实也用不着等张帝师没了,张家现如今已经处在走下坡路的过程中。
“我原是想得过且过的。”
张郢实话实话:“爷爷这一病,府中叔伯纳得高门妾纷纷吵着要拿放妾书回娘家,这事爷爷还不知情,若是知道了…怕是又要闹一回。如今家里人在朝廷当差的唯有我一个,我若还自暴自弃,张家就真的没救了。”
张郢这些年都在兵部做事,官阶不高,但胜在兵部尚书曾得过张帝师的帮扶,有兵部尚书在,张郢若有心往上爬,其实是能成事的。
两人正聊着官场上的事,忽门外响起扣门声:“爷,听说家里来了稀客,nainai便让奴婢送些好酒过来。”
推开门,除了端酒的丫鬟,后边还跟着一个盘着凌云髻的高挑女人。
一见到女人,张郢立刻局促起来。
“你来这干吗?”
女人眉宇清冷,盛言楚能瞧见女人眼中对他的打量和戒备。
他起身离桌:“这位就是嫂子吧?”
嫂子,这两字古氏听得很悦耳。
她知道丈夫肖想的和离妇生养了一个好儿子,去年在瑶山寺祭祖见丈夫对着一个女人的背景目露缠绵思念,她便知那个女人来京了。
派人一查,果真应了她的猜想。
那个令她夫君念念不忘的粗鄙和离妇真有能耐啊,古氏这一个月来时常摸着肚子感慨,也不知她此生是否也能孕育出一个状元郎?
今日古氏得知上门的人就是和离妇的儿子,说什么古氏也要过来看看,哪怕张郢会因此迁怒于她。
盛言楚的一声‘嫂子’将古氏从思绪中拉回来,张郢脸色已经变黑,端容轻呵:“我跟盛大人说正事,你一个妇道人家好端端的闯进来像什么样子?!”
古氏微抬臻首,傲气的从张郢身边走过,顿住脚将丫鬟手中的酒水往盛言楚面前一摆:“盛家兄弟头一回上门,我这个做嫂子的总得拿点像样的东西招待不是么?喏,这是我从家里带来的玉沥酒,盛家兄弟且尝尝。”
京城古家制酒有方,家族酿制的酒经常出现在皇宫宴席当中,可惜古家淡泊名利,不然京城首富未必会是皇商金家。
古氏没再屋里逗留太久,有了盛言楚那句‘嫂子’称谓,古氏心安了不少。
张郢以为古氏过来会嚣张地闹一顿,没想到却温温柔柔地走了,一点都不像平时的她。
“楚哥儿……”张郢一时无言。
盛言楚露出浅浅的笑容,意味深长道:“张大人对嫂子看来偏见颇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