顿,在这时他突然很想坦白,开了开口,又没有说出口,复杂地说了一声:对不住。
陈笛佳没听见,自顾自说:我的嘴好干,你不可以嫌我难看。
麦以皓回过神,配合应付:你是梅艳芳唱过的红唇烈焰绝代枯萎。
第二日傍晚,补习照旧,机构外有苍天大树,伸向天空的枝杈拥有暗蓝色的轨迹,就如余家宸说的那般,间隔漫天星宿。
汤淽跨进无人的位置,双膝伏跪在有余温的椅子上,单薄的校服衬衣原本束在百褶裙里,随着她伸展的双手而向上抽出一点,近乎要露出白皙的腰间皮肤。
余家宸刚从一楼上来,在走廊,从远处望见她站窗边的动作,那么细的手,在影影绰绰的光影下把厚重的窗帘收尽围着,他走过去,隔着班房的大理石砖墙,问她要不要帮忙,她眼睛有他身后的光,无声地把窗帘递到他手里,坐回原位。
他的眼底,收尽她飘起而落下的裙摆,还有被椅子磨得见红的膝盖。
陈笛佳今日因为身体抱恙没来,余家宸被陈老师点名留堂,而汤淽也不得不陪着留下。
余家宸把资料卷摊开,无解地揉揉眉骨,汤淽用黑笔画了好几段话,撑着脑袋。
没几秒,她突然静静地把资料卷撕烂扔到一边,由着它被贪恋俗世的灰尘吃着,只可惜,它吃不明白其中的春秋大义,爱恨恩怨。
别看了,你未必能懂。汤淽没耐心地说道。
他果真看不懂,这一堆字密密麻麻的,唯有标题醒目过头,他实在没办法定下心阅读。之前汤淽教他一个方法,让他一字一句地读出来,他试过一次,因别扭而拒绝了,她不是什么有耐心的人,无所谓他怎么做,但她绝对是个教导有方的好老师,也是个听过就不能忘的好学生汤淽记得余家宸随随便便念出来的一段文言文。
每次都看得懂的人,为什么还要来补中文。
汤淽没曾想他会这么问,她精神一会儿紧张一会儿松弛,不知为何,很没心情地冷讽:我不是陈sir,我会听不懂,也会看不懂,而你比我厉害多了,根本就不是个学习的料,在这里简直浪费时间。
余家宸没有因为她的话恼怒,浪费时间也是一门学问。
乱讲
他发现汤淽虽然冷清,但也有小性情,譬如话,她会无意识地啃咬笔头,清醒时对一段话冷漠,疲乏时为一段话烦躁,不喜人云亦云,也难以陷入悲伤。
陈老师讲苦楚寂寞的文学故事,底下有人哭得满脸是泪,慌忙抽纸互相擦拭,而余家宸清楚在心,他根本不需要替汤淽备好纸巾。
余家宸察觉汤淽心情不好,记起她在那晚讲过的故事,把自己的资料卷放一边,拿蓝牙耳机晃一晃,听歌吗。
话一落,不等她说好还是不好,他便带着清冽的气息靠近,很近,目光定在她娇软的耳廓,抬手揉开发丝将单个耳机慢慢地塞到她耳朵里,汤淽被那么冰凉的触感刺激得颤了颤睫毛。
他还用近乎听不见的声音说:很快就好。
汤淽的侧脸被他的头发擦过,有一股温和的甘草和烟叶杂糅的味道,余家宸往后退,利落地给自己戴上耳机,她看见他的臂弯在暗蓝的天色下举起,同她不一样的校服领带动了动,他抽手机出来亮屏,播放。
汤淽和他听同一首歌,念起吊诡的心思,摊开自己的笔记本写下一句话,我们用一句话描写当下。
推到他桌前,由他开始。
余家宸思虑了一阵,拿起笔写
歌很好听。
汤淽看着他写的字,接过有他体温的笔在后边写
耳机很凉。
接着,她问他
如果耳机会说话,它的第一句话会是什么。
他答
我是你的避难所。
他写的是很无聊的字眼,而她亦暂且将最喜爱的譬喻放置一边,平平无奇的几句话合并在一起莫名变得暧昧。
余家宸模仿八十年代末九十年代初金曲颁奖典礼主持人,问汤淽下一首会是什么歌呢,他清清嗓子,接下来是一九八七年由黄凯芹演唱的《情海》,汤淽动了动玫瑰色的唇,想知道为什么要听那么老的歌,余家宸笑着回应,因为他觉得她会喜欢里面的歌词。
曾于寂寞里邂逅,曾于迷茫内温柔,到了清醒以后,人就各有各远走茫茫情海中,不相信爱意是难操纵,情浓情转薄,莫失亦莫忘
配合那么惆怅而又有氛围感的歌词,汤淽伸手捂着他的耳机,似是痴迷入戏地,突然弯起眼睛,这是她第一次听黄凯芹的歌,不如细腻婉转的女声线,他有着低沉而又比一般男歌手青涩的声音,令十几二十年后的后生仔依然迷恋。
钟意吗,钟意的,如果说巴士能同那些串满生活焦虑的声音联系在一起,那么她和他都会记得,这首《情海》将他们围困在这间安静的班房里,旋律与心思相依,日夕回味。
走的时候,汤淽捏着书包带走到他前边,晦暗与光亮分明的界限浮现于她姣好的脸,她的眼睛有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