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这里,”祝青云的指尖停在刀镡处,江晖眯着眼细细瞧了,一团赤色污渍。“据说是沾了刀主人的血,数百年未曾风干,特别邪性。”
“难道不是金属锈蚀了吗?”江晖显然不信这套迷信说辞,“哪有这么长时间都不氧化的道理,油画颜料也该变色了。”
“所以说它邪性……”祝青云甚至刻意压低了声音,好像在营造某种古怪吊诡的气氛,“这刀的主人很惨的,县志上说是灭门——整个镖局的人都被杀了,过了好久才被新东家接手。”
“是吗?”
江晖复又将目光落回那口满是尘灰的朴刀身上,赤色污渍活了一般在他眼前旋动,与刀柄的锈迹当真有些不同似的,渐渐显现出一种极清晰的差别。
锈痕已在岁月中垂垂朽矣,血痕则常看常新,永不褪去。
仿佛正标榜某种鲜明的恨意。
冷水兜头泼下。
“醒了就睁眼。”衙役的声音懒懒散散,“姓祝的,到这会儿了还不认?”
他沉沉道:“我干甚么认?”
“杀人偿命,天经地义,你不认,我们有的是法子让你认。”
“我是镖师,他们是劫道的匪徒……你们不去抓匪,却囚我于此,是何道理?”
“放你娘的屁!”衙役啐了一口,“人家明明是来向你们一行人问路的,你可倒好,胡乱杀伤一气,不将你即刻绞死已是我们县太爷的恩慈了,少跟我在这狡辩。”
他依然只是那句:“他们是劫道的匪徒……”
“行了行了,今日提审,把脸洗干净了跟我们走。”衙役像兜起一堆烂肉似的将他从腌臜潮湿的草堆里拽起来,再一桶冷水兜头泼下。踉踉跄跄地一路走进县衙,他刚抬头看了一眼端坐堂上的本地县令,膝弯便被狠狠一棍打下去,登时只有跪地磕头的份儿。
“堂下跪的可是祝岚?”
他又疼又饿头昏眼花,捂着嗓子干咳半天才点头应是。
“你可知你所犯何事?”
“我未曾犯法……”
“大胆!”
一道喝声如惊雷劈下,喊得他眼前猛地一黑。
“他们是劫道的匪徒……我杀之,有何不妥?”
那县令一拍醒木,“休得胡言乱语!左右,先打他二十杀威棒!”
一番棍棒伺候他已是进气多出气少的凄惨形容,可县令再问,他依然坚持自己所作所为只是护镖,所杀之人皆是劫匪。
“冥顽不灵。”县令大手一挥,正待再次用刑,却有一名衙役匆匆上得堂前附耳于他,不多时,堂下施施然走进一位白衣男子,目光四处一转,定定看向县令。
“小人姓江,江暮沉,不才念得几年书,忝列讼师之流。近日听闻有镖师误杀无辜路人一案,特来此地一观——”白衣男子将话尾辗转绕过三道弯折,“小人今日便想为这位祝镖头辩上一辩,不知大人准是不准?”
祝岚挣扎地仰起脸,在他身边站着的这位白衣男子手执状纸,显是有备而来。
“你……”
“祝兄,莫怕。”白衣男子低下头对他微微一笑,“你会无事的。”
说着一展状纸,白纸黑字、墨香依稀,口中朗声念诵纸上所写,桩桩件件述说分明。
祝岚跪在地上愣愣看着,一时心头千回百转,竟是看得傻了。
他好像看见一束光,落在了自己破败的身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