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沈辞柔猜的一样,李时和真晾了回纥人一天, 隔天设的宴也是小宴, 说是第三日再宴请群臣, 为可汗开正式的洗尘宴。
小宴设在太ye池边上的麟德殿,临池设桌, 风吹开垂下的帘幔时看得见池上粼粼波光, 风里蔷薇的香气拂面而来。
虽是小宴,宴上的菜色也是尚食局用尽心思做的。长安汉人惯常吃的自然是极尽细致, 恨不得一根豆芽都雕出花来;也有回纥、柔然来的菜, 多半是现烤的牛羊rou,做法是胡人的,其间一些细节又由尚食局改良过, 总之就是在菜色上也得显出国威。
李时和倒没什么感觉, 他向来不挑, 上来的菜再诱人, 也不会下三次筷子。
可汗却像是不知道长安城里权贵世家间流传的不成文规矩, 大口吃rou, 整只的烤羊上来时还嫌用小刀片着吃文雅有余, 吃不出草原上豪爽的本味来。不过他也只是说说, 没真上手。随他同来的少年使臣就显得更拘束些,连配来片羊rou的银刀都没拿起来过。
宴后菜一道道撤下去, 上来的就是消暑的ru酪nai酥,都是吃着玩的点心,李时和向来不爱吃甜的, 只意思意思尝了一口贵妃红,算是做主人的先动手,免得让客人拘谨。
可汗倒是很喜欢其中一道蔗浆菰米饭,菰米蒸熟后先用冰镇过,再浇上蔗浆,凉而甜,他吃了两小碗犹嫌不够,还硬塞给使臣一碗。使臣看着不像是爱吃甜的,但总不能在宴上落自家可汗的面子,老老实实地拿了勺子开始吃。
他吃着,可汗喝了盏加了蜂蜜的茶,算是想起正事来了,开口说突厥草场的事情。理由和当时信里说的没太大差别,只是又多了点套话,大意还是向李时和证明回纥绝无别的意思,占据突厥原有的草原实在是因为人口众多。
“突厥败落后有几部并入回纥,人口剧增,逐水草而居者自当如此。”李时和抿了口茶,“可汗无需在意。”
虽然还是套话,但至少表了个态,可汗面上一松,站起来,朝着李时和弯腰行礼:“陛下,我谨代表回纥诸部感谢您的宽容大度和多年来的恩典,请允许我以回纥可汗这一微不足道的身份,再次向您祈求恩赐。”
李时和放下茶盏:“这样的身份怎么会是微不足道呢?可汗传达的是草原上的声音啊。请抬头吧,让朕听一听。”
可汗还是没抬头:“陛下,请您允许我,向您这个盛大的帝国,求娶一位公主。”
李时和眼神一动,只是一瞬间的事情,睫毛再度轻轻垂落,面上还是风轻云淡的样子:“可汗提得有些迟了,适龄的公主最迟的那一位,也在两年前就出嫁了。宗室里倒还有些未出阁的,只不过按我们的规矩,不能算作是公主,而且年龄尚小。”
他看着可汗,微微一笑,像是和朋友开个无伤大雅的玩笑:“可汗应当已经超过二十岁了吧?难道要娶一个六七岁的孩子回去吗?”
“孩子应当有孩子的样子,就该肆无忌惮地玩耍,倘若我太早地将她带入婚姻,那么整个回纥都会耻笑我。”可汗直起腰,“既然是在陛下的面前,我大胆地将实话告诉您。我在您富丽堂皇的宫殿里见到了一位足以配得上在其中行走的女子,我想这一定是帝国的公主。仅仅一面,我就难以割舍对她的感情,所以才如此狂妄地向您提出。”
公主议政不算新鲜事,开国时还有公主亲自领兵打仗的,按理说回纥来朝这样的事,公主进宫来也无妨。但先有天后,再有长乐长公主,闹得长安城里腥风血雨,活下来的几位公主哪儿还敢把手伸到朝堂上来。能嫁人的都早早嫁了,在宫外立府,求的就是平安顺遂,这会儿当然没人进宫。
但看可汗的样子,是真见到了这样的人,又一口咬定是公主,李时和一时没想明白,皱了皱眉。
见他皱眉,可汗还以为他是不答应,赶紧说:“陛下,我向您保证,我会是一位好丈夫,回纥也会是公主的好归宿,我的族人都会成为对公主真诚以待的家人。这也是回纥草原上的声音,我们都是如此地期望能迎回一位公主,既是让我们供奉的神女,也作为我们与帝国友好的象征。”
李时和斟酌着该怎么答,听风忽然匆匆地绕过小路,找到最外边的一个宫人,低声和她说了什么。那宫人脸色一变,又和靠里的人说了什么,再快步上前传给了高淮。
不愧是训练有素的太监,高淮脸色倒没变,也没慌,只略略弯腰,凑到李时和耳边,嘴唇快速翕动,低声传了消息。
一句话不过几次呼吸,可汗也没听清高淮说了什么,故作轻松地笑笑:“一层层地传达,这是长安城的规矩么?我能否有幸知道,传入陛下耳中的是什么样的好消息?”
“算不上是什么好消息。只是有人来了。”李时和也笑笑,再和高淮说,“过来吧。”
高淮应声,这句话再一层层地传下去,等在外边的人就进来了。
在宫里住了这么久,沈辞柔还是不习惯通报,这回也没让人喊。在宴上候着的宫人齐刷刷地要跪下去,问安的话还没出口,她先抬手示意免了,从宫人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