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想着吃这个?”
槐叶冷淘要用青槐叶挤出的汁,和在面里, 做出来的面条青翠, 再过一遍混着冰的水, 颜色清凉, 吃起来也是凉的。端上来的冷淘就一小碗,边上几个小盅里放着醋和茱萸油一类的调料,再边上则是几个酸甜口的小菜。
吃冷淘得自己动手,沈辞柔挑了点料拌着, 抿抿嘴唇:“尚食局送上来的都是热的,天也热,刚才没胃口, 就想吃凉的。”
“让人去尚食局那边说一声。”李时和在榻边坐下, “多做些温的,晨起吃冷的不好。”
沈辞柔“嗯”了一声, 低头继续拌。槐叶冷陶不多,没几下就拌匀了, 翠绿的面上滚着一层薄薄的醋和茱萸油, 还有磨得极细的胡椒。酸辣的味道浮出来, 沈辞柔这会儿终于觉得饿了, 她捞了一筷子,想想又没往嘴里塞,只挑在筷子尖上。
“你吃饭了吗?”她看了眼李时和袖口刺金的云纹,“衣裳都没换。”
“朝后吃过了。这身也不算太扎眼,就没换。”李时和笑笑, “快吃吧。”
沈辞柔点头,低头咬住一筷子面。
毕竟是真饿了,她吃面很快,筷子绕着面,没几下就卷完了碗里的冷陶。沈辞柔低着头,密匝匝的睫毛垂下,看侧脸分明是个乖乖的样子,嚼面时一侧的脸颊却微微鼓起,像只偷了干果就跑的小老鼠。
最后一筷子面沾满了碗底没拌匀的茱萸油,一口塞进去,辣得她胡乱嚼了几下就咽下去,还咬碎了一粒花椒。嘴里顿时多了一股花椒的麻劲儿,沈辞柔吸着气,碗一丢,眉眼都皱起来。
李时和连忙伸手扶住她:“怎么了?”
实在丢人,但又不能不说,沈辞柔怕李时和担心,忍着嘴里的麻和辣,抬眼看他时泪汪汪的,话都说不清楚:“没事,我、我咬着花椒了。”
这模样实在可怜,李时和一面心疼,一面又觉得有点好笑。他忍住笑意,顺手抚过女孩发红的眼尾,转头看了高淮一眼。
高淮懂了,朝后边说了声“上来”,背后的内侍立刻上前,把手里的东西放在桌上。
放上来的是一只木箱,内侍开了箱子,立即有冷气冒出来。木箱里居然塞满了冰块,冰块中央是一枝枝坠着果子的枝条,jing叶尚且青翠,看着居然像是刚从树上截下来的。
另一个内侍上前,把手里的盘子也放在桌上,盘子里也放着冰块。他从木箱里捞出枝条,快速地把枝上鲜红的果子摘下来,一个个摆在冰里。等全部摆完,他行了一礼,退到边上去了。
冰上的果子鲜红,硬壳上看得出一个个略微的凸起,沈辞柔认得是什么,诧异地看了李时和一眼:“……荔枝?”
李时和点头:“是今年新贡的,不知道你喜不喜欢。”
沈辞柔哪儿能不喜欢,看着一大盘通红的荔枝,一时都不知道说什么。
荔枝这东西不能离枝太久,跑死马送到长安,才能勉强算得上新鲜。沈辞柔小时候不懂事,听崔慕栾说荔枝,就问他要。崔慕栾不愧是清河崔氏出身,还真拿到了,给她也不过两三颗,但这事让宋氏知道,宋氏还念叨了一大通,当天就让人备礼,亲自去崔家致谢。
那会儿吃到的荔枝甜归甜,毕竟味道已经有点儿散了,壳的颜色也显得黯淡,现下看见的荔枝却颗颗通红,浸在冰里,挂着冻出的水珠。
沈辞柔都不敢伸手拿:“这荔枝……”
“涪陵来的,过达州,取道西乡,入长安也就三日。”李时和取了一颗,剥开后果然是白.嫩的果rou,他递到沈辞柔嘴边,“尝尝?”
荔枝的香气太撩人,沈辞柔没忍住,低头咬进嘴里。上贡的荔枝连枝带叶,一截下来就埋在冰里,一到驿站就换冰,急送入长安,味道和刚摘下来时也没怎么变。荔枝入口柔润光滑,紧致又软嫩,一口下去全是清甜的汁,和少时吃到的不同,这回满口都是那股特殊的香气,好吃得连核都舍不得吐。
但总不能真把核吃下去,沈辞柔把核吐出来,朝着李时和笑笑:“无忧,我有话想和你说。让他们都下去吧。”
李时和点头,边上的宫人立刻识相地退出去,连高淮都没留。
等人都出去,李时和也不急,随口问:“好吃吗?”
“好吃!我从没吃过这么好吃的果子……不过其实我先前也没吃过几回荔枝。”沈辞柔斟酌着,“可是这样的荔枝,从涪陵送过来,要花很多力气吧?”
“也没什么。”李时和并不介意,“你喜欢就好。”
“这不是我喜欢不喜欢的事情啊。荔枝是很好吃,可我也知道荔枝入长安,路上恐怕得跑死不少好马。可能你要觉得我是得了便宜卖乖,但我想我喜欢归喜欢,不应当因为这种喜欢,害死那么多马。”说到这里,沈辞柔忽然想到什么,脸上又红起来,抬手挠挠脸,“当然啦,如果是一直有这回事,那就当我是自作多情。”
涪陵荔枝是一贯的贡品,年年都会上贡,但今年是李时和下令催的,那边也就格外注意,挑的都是个大饱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