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个一年半载,你身体好了,孩子也壮实些,到时再安排你们的事。你放心好了,爷必不亏待你。来,让爷瞧瞧,这点事就哭成这样,郎中不是说了吗,月子里不能哭的,仔细坏了眼睛。”
柔儿抿唇垂目,半晌不言语。
赵晋低叹一声,“好了,爷这么给你陪小意儿,你也给爷几分面子。”
柔儿顿了顿心神,抬手抹掉脸上的泪痕。她仰起脸,认真瞧着赵晋,“爷,前几日我问您,还记不记得您答应的事,您说不论是什么,都会应承我。我如今想好了,我再问您一句,您不会反悔吧?”
赵晋指尖捻着她嘴唇,眯眼打量她梨花带雨的样子,“你别跟爷说,是想要自个儿养着孩子一辈子。”
他这句话背后的意思柔儿听懂了,即便如今他肯缓和,准她和孩子先在一块儿住着,在孩子懂事前,总是要解决如今这种局面。赵家大姑娘不可能一辈子养活在外房手里,将来她大了,自己都要为此抬不起来。既然如此,她还能有什么盼头?
柔儿别过头,强忍住快要滑落的泪珠,喉咙发紧,艰难地道:“我想求爷一个恩典,等过几年安安大了,就准、准我赎了自身。”
赵晋落在她下巴上的手顿住,他眸中混沌的情欲一瞬散尽。
他撑起身,跪坐起来。
他打量着她,见她扯过被子遮住自己散乱的前襟,脸上有抹他从未在她身上见过的倔强。
他习惯性地笑了下,“你再说一遍?”
柔儿掩被坐起来,靠在床头幽幽地道:“我想很久了,爷身边不缺我一个伺候的,如今安安也有了,如爷所言,将来总是要安顿我们母女,孩子不可能在外头住一辈子,若是等她大了,注定不能在我身边儿,那我宁愿躲远点儿,也免成了她的污点。爷也知道,我难产伤了身子,亏损极大,将来只怕不能再生。爷买我来,就是为了生孩子,既然无用,我又何必在此碍着您眼。”
她说完,眼泪不受控地往下滚。她抬手抹了一把,她也不知怎么了,就是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这一刻好生厌恶这个身份,厌恶这个对自己亲骨rou去留毫无办法的懦弱母亲。
她推开被子爬起身,到床角摸了个小荷包出来。
细细的指头打开那荷包,倒出来一沓银票,还有月牙胡同这间院子的房契。
“爷给的东西,我一直好生收着。这两年来,花用您不少,我知道自个儿还不起,哥哥嫂子一直鼎力相助,月月给我送钱来,这点散银子,算、算您养活我这些日子的……爷,今后您就当我是个伺候安安的婆子,容我将她带大些,到时、到时就准我赎了身吧,行吗?”
她说着,就跪下来,“求爷恩典,就应了吧。”
赵晋望着眼前人,这样陌生,这样疏离,好像从没真正认识过她一般。
原来她不是不爱珠宝首饰,是怕贪了太多,将来牵扯不清?
他倒是小瞧她了,在他身边软语温言乖顺伺候了两年,竟是一直怀着这样的心思。
她从头一回他问她有什么心愿时,许是心里就已打定了要离开的主意。他就这么被她玩弄,被她蒙骗,还一直觉得她可怜,心中存了些歉疚。
他冷笑出声,抬指捏住她的下巴,扣紧了她的脸,弄得她疼得直抽气儿,他俯下脸来,近距离打量她,咬牙切齿道:“爷这辈子,还没被个女人玩儿过。你胆子不小,戏唱的不错啊。”
柔儿眼底全是细碎的泪意,那双眼睛那么干净,他竟一直没瞧出来,她这幅无辜纯净的外表之下,竟藏着这么一个懂得逢场作戏的魂儿。越回想她过去那幅温柔小意的样子,他越觉得讽刺。
“平时装出一副乖巧听话的模样,原来一直憋着这心思呢。还是你以为,你生了个孩子,身价就不一样了?真当爷稀罕你这么个乡下货?陈柔,跟爷玩心眼,你还嫩着呢。”他手一甩,将她挥开。
柔儿跌坐在地上,仰起头哀声道,“爷,卖身钱我偿您了,我知道自个儿不识好歹,我知道我辜负了您待我的好,可我受不了了。爷,我是乡下出身,可我也是个人啊。我不想瞧着自己的孩子将来喊别人娘,我不想自己的男人一生气就将我卖了。我不想整天战战兢兢,怕惹您生气,怕您不高兴,我怕,真的好怕啊,您睡在我身边儿,我没有一个晚上能安枕,我知道您待我好,您已经为我做了许多许多本不该您做的。可我、可我……对不起,对不起爷,我实在没法子了……”
她叩首在地,伏在他脚下失声痛哭。
两年来所有的恐惧和委屈,都在一刻倾泻而出。
更深层次的心绪,却决不能让他知道。
他是她的恩人。
她是怀着怎样的心情坐着那顶红绸轿子住进来的啊。
她想象过这个要陪她一道度过下半辈子的人。
可无论她想象的那个形象多么美好,都不若初见那日,她心里刻着的那张脸之万一。
她自小长在乡下,见过的世面少,结识的人也有限。她这一生,再也遇不到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