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澄醒来的时候,雪已经在地面上铺起了厚厚的一层,跟他同租的室友江宏是南方人,大概来布拉格之前从未见过几次雪,此时正在隔壁卧室兴奋地跟朋友连麦直播,动作踢踢踏踏好似在跳大河之舞。顾澄打开手机一看,东一区早晨六点。
睡是没法继续睡了,他从床上翻身下来,打开卧室门,房东奥尔加太太养的橘猫不知有什么毛病,放着壁炉旁的窝不睡,非要睡在他门口,被他无意识的动作一把掀翻吵醒,嗷地一声夹着尾巴窜进了客厅,顾澄毫无愧疚感地对着橘猫的背影说了声抱歉,走进浴室洗漱。
今天周日,他不用上课,本该是个补觉的好日子,但打工人顾澄还得坐上半小时的公交车,穿越一路风霜雨雪,去五公里外的华人便利店打工。
顾澄来到好福记便利店的时候,雪已经小了很多,老板正在门口扫雪,看见他后毫不客气地甩过来了一把一模一样的扫把。店主人是个60岁上下的华人老头,姓黄,自称父母是这里的第一代华人移民,16岁开始就从东北搬到了布拉格,见到中国小伙后顾澄分外亲切,在听闻他还是北方人后当场眼泪长流,表示这里的华人不是浙江人就是福建人,这一年年的我连个正统白菜猪rou馅饺子都没地方买啊,小伙子别客气,来了就是自家人,从今以后我就是你亲哥,啊不是,亲叔。
顾澄不擅长应付这种他乡遇故知的亲切场合,只能面无表情地任由老板热泪盈眶地抓着他的手,正在货架上买东西的捷克大妈一脸警觉地走近他俩,以为这是冷面杀手敲诈勒索中国老板。
但平心而论,黄老板对自己还是很不错的,工资给的爽快,平时也很照顾他,生日那天还是他第一个塞给了自己礼物。闲暇时刻黄老板问他为什么要勤工俭学,是家里比较困难吗?不应该啊,你这手表衣服可都不便宜啊,难不成是体验生活?
正在往货架上搬东西的顾澄沉默了半天:跟家里吵了一架,父母停掉了我的生活费。
黄老板是见过大风大浪的人,一副过来人的模样,说我懂我懂,你们这些艺术生啊,十个有九个是桀骜不驯放荡不羁,不跟爹妈决裂一次都不配谈艺术,我本来以为你是十个里的最后一个,原来你小顾也是性情中人。
顾澄:
两个人一起扫雪大大加快了扫雪进度,七点半左右,门前的雪已经差不多清理干净了,顾澄走进店里开始工作,他的主要职务是收银员。好福记在住宅区附近,全天生意都很不错,但星期六的早晨还是比较清静的,此时此刻,店里只有一个裹得严严实实的女人在买东西。
女人挑选完毕后,走向收银台结账,她走近以后,顾澄才发现,她不仅穿得厚实,戴着帽子,甚至连脸都用围巾团团围住,只看得见一双深绿色的眸子。
她的眼睛真漂亮。顾澄错愕地想。
他猛地记起了自己来到布拉格的第一幅作品,是一幕只有眼睛的剪影水彩,准备上色时踌躇了许久,最终选定了深绿色,象征着幽暗与娴静,犹如碧波古潭的颜色。
跟面前的人一模一样的瞳色。
他在短暂的发愣后才意识到自己该干什么,慌忙对着商品报出价格,说完才意识到自己张口就来的是字正腔圆的中国话,尴尬地准备用捷克语再报一遍,但女人向他摆了摆手,将帽子围巾往下拉了拉,露出了秀丽的东方面孔和黑色长发:
没关系,我听得懂。
她没有给他回应的时间,留下钱后快速离去。
顾澄有些茫然地望着她的背影,产生了强烈的不真实感,仿佛刚才短暂的对话只是他临近期末睡眠不足的发昏,艺术生的期末综合征居然会幻想出笔下人物跑来跟自己买东西。
她长得实在太像,太像自己最近正在画的东方女人油画像,除了那双跟另一幅画作高度贴合的深绿色眼睛。
顾澄呆滞了许久,直到一个捷克大叔哼着《我的家乡在哪里》走进店才回过神来。
顾澄本来把这场邂逅当作微不足道的插曲,直到当晚做梦时才又提上心头,梦中的他裸露着上身压着身下的女人,女人深绿色眼睛氤氲着水雾,仿佛雨后的密林,她用柔软的手指顺着他的脊背一路向上抚摸,顾澄难耐地低喘,去解她的上衣。她黑色的长发铺洒在白色的枕头上,顾澄低头去亲吻她,手指揉捏着她的胸
梦境的最后,他抱着她进入了她,女人勾着他的脖子不断呻yin,指甲抓着他的背,下身紧紧地夹住他,他在濒临高chao时一把压在她身上,毫无保留地释放。
醒来后的顾澄意识到自己该洗床单了。
他在国内上大一时有过一个女朋友,不是没有经验的处男,但具象化的纯情春梦还是平生第一次做,尤其春梦对象还是一个只有一面之缘的陌生女人。
顾澄叹了口气,觉得自己多半是在犯病。但梦境中的女人却无时无刻不在他的脑海里出现,穿着衣服的,没穿衣服的
想这么多有什么用,顾澄想,能不能再次见到她都是一个问题,见到她又该怎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