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江南第一次看到向漠北的字,以及他写字。
他的字如他的人一般清隽,却又不失遒劲与气魄。
孟江南一直觉得向家宅子里少了些什么,但究竟是少了什么,她一直又说不大上来,这会儿看着向漠北握笔写字,她终是想得出来向家宅子里究竟少了些什么。
少了笔墨纸砚。
如向家那般的殷实人家,当是少不了这文房四宝才是,可是她却偏偏见不着,原她还未从跨院搬出来的时候,她也不曾见过任何书卷,唯一见过的一本手抄本也只是见着书皮而已,还被嘉安匆匆收进了矮柜里。
想来是嘉安对科考心有畏惧,以致连笔墨纸砚都不愿意摆在寻日可见之处。
可他这会儿又怎会在这村塾里给还孩子们批字?
她看得出来,这些纸上所写的字都是出自刚刚习字的稚童之手。
还有刚刚孩子们说的夫子……
孟江南正思考间,忽听有人声与脚步声朝村塾靠近,使得她赶紧缩回脑袋,将自己整个儿都躲到了树干后。
这般她便瞧不见来人,唯听得到声音。
是女子的声音,两个人,听得出是与她差不多的年纪。
“去呀!”只听其中一名女子低声与另一人道。
对方稍有迟疑,亦是低声道:“我、我还是不去了。”
低低的声音,羞赧的语气。
“东西你都准备好了,人也到这儿来了,怎么还打退堂鼓了呢?”其中一人又道,“趁着现在村塾没人,你去了整好还能与向大夫说上些话!快去!”
“真的能行么?听小虎头他们说,向大夫已经为人父了,那妻子……”
“哎呀!孩子们胡说的话你也能当真!?你这回要是不抓紧,下回可就不知什么时候才有这样的机会了!”
躲在树干后边的孟江南不傻,哪怕没瞧见人,她也听得出来这是村子里有姑娘瞧上了向漠北,趁着这村塾没人的时机来和他表情意来了!
孟江南心里很不是滋味,她很想冲出去说上些什么,可想到向漠北对她的态度,终是没有这个勇气。
她又看向光影斑驳之中如画一般的向漠北。
这个方向她只瞧见他的侧颜,面色青白却又难掩英俊秀气,风将他耳边的长发拂得有些微凌乱,他安静又认真地在给孩子们的字做批改,根本未有听到这村塾外的人声,更没有注意到有来人。
孟江南觉得自己已经许久许久没有这般认真地瞧过他了,瞧着瞧着,她想要伸出手去为他拂开他耳边被风拂乱的发丝,然她不敢,却又难以按捺自己想靠近他的心,因此她忍不住抬起手,用食指隔空慢慢去描摹他侧颜的轮廓。
许是她的目光太过情深炽热,又许是那斑驳的日光忽然落到了向漠北的眼睛上,他于此时抬起头来,转向窗外。
只见他星辰般璀璨的眼眸中尽是错愕。
孟江南没料想向漠北会忽然转过头来,使得她根本躲藏不急,就这么举着正描到他薄唇轮廓的手,定在了那儿。
“向大夫。”朝村塾而来的女子也正在这时唤了向漠北一声,不无羞涩道,“向大夫可吃过午饭了?我阿娘做了些五色饭,让我给向大夫送过来些。”
“多谢。”向漠北放下笔,“不过不必了。”
他的前一句话让女子欢喜,然而这紧跟着的一句则是让她莫名。
只听他又道:“内子已经给我送饭食过来了。”
说完,他站起身,在对方惊愕不已的目光中朝窗外看来。
因向漠北的忽然抬头而窘红了脸此刻才急急忙忙把手放下的孟江南:“……?”
“内、内子?”那给向漠北送来饭食的女子也因难以置信脱口而问,循着他的视线一同看向窗户外。
此刻她才发现这窗外桂树下竟站着一人!
还是向大夫的……内人!?
对方在看孟江南,孟江南也因向漠北的话而躲不得,就杵在了那儿。
抑或是说,她不想躲。
她想瞧一瞧钟情向漠北的女子是何模样。
因此她亦在盯着对方瞧。
确是与她年岁相仿的姑娘,长发梳得整齐光亮,簪着一支银钗,着一件藕荷色的碎花短袄,一件粉色百褶裙,一双粉白色的绣鞋,颊上施着淡淡胭脂,可见是经过了一番Jing心的打扮。
孟江南私心觉得这姑娘生得挺好看,不由又多瞧了她一眼。
但那姑娘这会儿却是转身跑了,羞愧得满脸通红,甚也没有再说,脚步匆忙得像极了落荒而逃。
那随她一道而来的女子在瞧见孟江南之后也是愣住了,随后也是一言不发地跟着那姑娘跑了。
孟江南讷讷地看着她们匆匆逃开,有些惴惴道:“我可是搅扰了嘉安?”
向漠北并不回答,只是看向她手上的食盒,孟江南也不想继续这个极为尴尬的话,更生怕向漠北会生气,忙将手上的食盒提至他眼前,道:“向寻忘了将食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