点茫然无措和愧疚,终于确认沈拙清仍旧是蒙在鼓里。吴阙长叹一口气,苦笑着,一字一顿地从牙齿缝中挤出几个字:
“那是我让他翻译的外文,和帮忙校对的初稿!”
沈拙清顿时头晕目眩,凭着寒风的刺骨才勉强保持清醒。翻译......校对......
当时看到那堆材料时,因为先入为主的信任和让人同情的故事,默认是已发表的论文与张晚的材料重合。毕竟正常人也不会拿着导师的成果反咬一口,因此,沈拙清只确认编辑时间和重复内容,完全没有往其他方面想。
而现在,沈拙清从未这样厌恶自己。一腔孤勇地以为是在为所谓正义发声,却无意间做了别人的枪口。他想起周柯的一句评价,幼稚。
快两年了,似乎所有人都在成长,而他却留在自己一厢情愿的理想世界里,丧失了判别能力。
是如何把情绪激动的吴阙夫妻送走,已经记不真切了;又是如何踏进院长的门也没什么印象。沈拙清只记得那天,窗户和空调都开着,墙角那株三角梅叶子是蔫黄的,花瓣在冷暖交替的风中战栗着,几乎要从枝干上跳进泥土里。
院长坐在电脑后,闪烁的光映着脸庞慈眉善目,一杯茶沈拙清摆在面前,是和上次一样上好的包装。
第40章 合二姓以嘉姻
“凭什么道歉?撤职的事儿,是研究生院牵头彻查才定下的,就凭吴阙三言两语,让学院撤掉公告?这不是笑话吗?再说,他就一张嘴,有什么证据?”
“张晚是我儿子没错,但晚依也是你学生。晚晚帮妹妹找老师,这很奇怪吗?拙清,人不要那么死板,什么吴、张,不都是文院人嘛!”
“你一直笔耕不辍,照你现在的成果,只要好好干,过几年升副教授不成问题。别为些身外事,耽误了前程。”
傍晚,沈拙清走在回家的路上,满脑子都是下午院长的话。这一出罗生门,“张系”无疑是最大的赢家,但确实谁也说不清,究竟哪个人的话是真的。
唯一可以确定的是,那封帖子和博客所带来的舆论,是巨大推动力。而自己那一封热血上头的产物,无论是作为枪,还是作为催化剂,都确实给吴阙一家带去远大于他们该承受的伤害。
想起学生们对吴阙妻子的恶意,沈拙清不寒而栗。师生恋,忘年恋,同性恋......这些他们视为洪水猛兽的感情,或许有肮脏的一面,但多的是不为人知的故事。
而网线的另一端,并不需要藏在表皮下的核,只需要果实够酸甜,便值得一人咬上一口,即便是最后果rou腐烂溃败,也不关食用者的事情,他们只需要寻找下一个味道丰富的食物便可。
一场兵荒马乱,沈拙清越往家走,越觉得心里憋闷得慌。在天桥上,望着底下车水马龙,人来人往,眼前突然雾蒙蒙的,两辆车相向而行,发出尖锐的撞击和刺耳的呼救。
沈拙清在桥上吹了几分钟的冷风,突然折返往林泉那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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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这儿成你避难所了是吧?一烦心就往我这跑。”
林泉听完沈拙清断断续续讲完的故事,虽然能理解他的感受,但为了活跃气氛,仍旧带着嫌弃的语气。
沈拙清这次很反常,似乎没听进去林泉的话,兀自喝着闷酒。平时怕他醉太厉害,胃会难受,林泉都是给他拿的啤酒。这次沈拙清却跟变了个人似的,非得挑度数最高的拿,再辣也是一口小半杯,完全就是奔着要喝醉去的。
林泉从没见过他这副样子,想着拦也没有用,就随他去了。只是看到沈拙清伸手就要拆另一种酒,才立刻截住了:“多大胆啊,酒混着喝?生怕醉得不快?”
沈拙清吃瘪地倒在一旁,清干了杯中酒。
“不至于,真的。”林泉只得好声劝道:
“你当时也只是把博客当日记写,后面的事情都是小概率事件,谁都没办法预测。而且,现在到底谁真谁假没人知道。所以,你这会在这自责,真的没必要。”
沈拙清抬手准备倒另外一杯,但此时已经没什么力气了。酒瓶没拿稳,重重磕在桌角,“咚”地一声。
“不是......”沈拙清嘟囔着,苦涩的笑了,“我只是觉得......我发的那些吧,都是笑话......”
关于文学,关于风骨,关于原则。
林泉帮他扶起酒瓶,又偷偷换掉了手中的酒,拿了杯清水塞在他手心,想劝他先好好睡一觉。但看到沈拙清单手抱着膝盖,坐在桌角旁,心中又可怜得很,只好劝慰道:
“怎么会呢?从你排《情书》那会,我就一直觉得,你身上有我不敢拥有的东西。它很美,也很残忍,在现实世界里又很脆弱。我不认为那是笑话,只是它太稀有了。而没见过光的人,会觉得刺眼,甚至甘愿躲在影子里。”
沈拙清苦笑着,突然蜷缩在一起,身体不住地颤抖,双手紧紧握着玻璃杯,指节也因为用力而发白。
数九寒冬,林泉却看到沈拙清的汗一滴一滴落在地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