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刘冬最近排练还总是迟到吗?”
“不了。原来老是一堆人等他一个,后来另一位主演发了次火,他就没再迟到过。”
“他还吃这套?”李方潜想想刘冬那放浪形骸的性子,怎么看都不像是因为别人发火就收敛的人。再转念一想,更不对了,发火?
“等等,另一位主演?林泉?”李方潜面带疑惑,回忆了一下脑海中那个清秀带笑的脸,摇了摇头。
林泉曾经在校研会跟李方潜一个部门,后来退了,就没怎么联系。但在李方潜的印象里,林泉连说话都是温文尔雅的,从来不会急眼,出了名的好脾气。
能让林泉发火,看来刘冬气人真的很有一套。
沈拙清无奈笑了笑,喝口水说:“我们剧组啊,估计只有林泉发火才管用。”
李方潜朝他抛去个鼓励的眼神,嘱咐他别太累。话剧团有排剧的经费,但沈拙清勤工岗位还没退,每天除了研究任务,还得分Jing力在排练上,一个月下来,人都累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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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完饭后,李方潜陪着沈拙清去看排练。经过几十次的磨戏,演员们基本都可以做到脱稿,流程走位也记得差不多了。
李方潜看过剧本,大致了解这个发生在夏天的故事。
刘冬演的角色比较复杂,瞻前顾后、身世凄惨,有一个重病在监狱的母亲,被人骗到地下酒吧里跳脱衣舞,也受尽了凌辱。
林泉饰演一个高中刚毕业的学生,被同学怂恿去了夜店,对台上的人一见钟情,于是开始了柔情攻势,倾听追求对象的喜怒与悲伤,帮他走出泥沼。
最终两个人跨越阶级和距离,在夏天结束前,选择拥抱彼此的伤口。
台上。
林泉和刘冬聊起文学,念叨起早逝的诗人和孤独的母亲,和远方也许正走向深海的人放肆共情;他们聊起音乐,唱着披头士不记得歌词的摇滚,忘得厉害的部分索性全都填上聂鲁达。
“大学城公交线的最后一站,是舞蹈学院。”刘冬念着台词,眼睛里瞧不出悲喜,静得像一潭死水:“而我,已经在那里读了两年。”
林泉微笑着望着他,接道:“我就说,你果然很厉害啊。”
台下。
沈拙清脆生生叫了声“停”,林泉便迅速走到台边,听他讲戏。
“此时你得知他在顶级舞蹈学院读书,有得天独厚的优势,却选择在见不得光的酒吧里挥霍天赋、放任糜烂、亲手剪掉翅膀。作为追求者,你的这句称赞,除了惊喜外,其实还带着悲痛、心疼和对往事的一点好奇。”
林泉理解力很好,旋即点点头,酝酿了会情绪,便重新回到椅子旁重新说了一遍台词。
眉头皱成一个川字,眼里却是有光的。林泉强忍着颤抖,挤出一个微笑:“我就说,你果然很厉害啊。”
刘冬却不再往下接了。
沈拙清蹙着眉头,又一次走到台前,望向刘冬:“冬哥,林泉给了你这些反应,该接下面的台词啦。这一幕是你坦诚心意、介绍真名,情绪比较丰富,咱辛苦一点,再磨几遍?”
刘冬却毫无反应地坐在那里,许久,一言不发的站起身往后台走了。
林泉赶忙跟过去。
李方潜一头雾水,用眼神询问。沈拙清摇摇头,示意让林泉去处理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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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台平时是没有灯的。刘冬坐在一堆杂物上,只能看清他模糊的身影,脊背笔直。
“拙清的话刺激到你了?”林泉看到那团黑影,径直走过来,张开就问。
林泉也许是全组唯一一个敢用这种语气和刘冬说话的人,也是唯一一个刘冬会以软弱相视的人。
因为,在这小小一方天地里,早已承载了他们许多秘密。
为了找到戏感,他们每次排练完,都会像剧中人那样聊会儿天。通常是坐在没什么亮的后台,在杂物和喧闹中,用幕布与世界隔离开来。
刘冬会和林泉聊起自己,聊起他被父亲扔进垃圾堆的琴和裙装。
林泉时常觉得刘冬是个很矛盾的人,也难怪会把舞男这个角色拿捏的这么准。他时刻以有些幼稚的叛逆行为武装着自己,一切反抗都是外露而直白的,无论是吊儿郎当的说话方式还是特立独行的穿衣风格,都与世界格格不入。
但他又并非脱离世外,而是如此渴望被世界看到,以至于选了最引人注目的方式。
然而即便是这样不羁的性格,却在选专业时妥协了。他也亲手剪断了自己的翅膀。
刘冬一直以来,想学的都是音乐。然而在多次反抗无果后,刘冬终究没去捡那架琴,打扮不管多新chao也没再穿回红妆。
在医院里抱着气极住院的父亲哭了一夜,最后选了这所综合性大学,一个和离音乐非常远的专业。
因此,在看到戏中的刘冬为了生计放弃梦想时,林泉竟有了一丝心疼。
“那没什么,毕竟路是我自己选的。”刘冬的黑影微微动了下,声音里略带颤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