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禽走兽早被巨响吓得四散奔逃。偌大一片林地,如今唯有夜风拂过的树叶沙响。突兀的沉默降临,诺亚茫然片刻,忽然瞪大眼睛。
“什——”
他呆呆望着巫医,转而又看向安卡达。
“这是……什么意思?”
男人依然抓着他手腕,低头一言不发。
“自欺欺人也该有个限度。”面具后狭长的眼瞳略带讥讽地看着跪坐在地上的安卡达,“区区凡人,竟想瞒过神的眼睛?”
“这是你应受的惩罚。”巫医落到地上,扬起下巴,打量着诺亚,“至于你,小子。你的运气实在是太好了。”
诺亚听得云里雾里。安卡达对月神虔诚之心天地可鉴,月神怎么会惩罚他呢?
“不会的。”
手臂再次被抓紧了。诺亚转头,安卡达目光仍然粘在草地里,自顾自地摇头,像将头埋进沙子里的鸵鸟。
“神不会抛弃我。”
诺亚隐约觉得自己胳膊上已经被捏出了红印。他在害怕。这是安卡达身上不曾出现过的情绪。又是因为那该死的月神。插不进两人的谈话,诺亚只是回握住了男人的手。
我也不会。他悄悄做了个口型。
“可是她已经抛弃你们了。”面具之下的男人声音冰冷,“而罪魁祸首正是你们自己。”
无情的挑衅终于将神姬的意志推向了极限。月白羽蛇再度在安卡达脊背上显形,仰头嘶嘶。
“没有……没有人能妄议神明!”
每个符文都在男人身上燃烧。那蛇较之片刻前,体型竟暴涨至数倍以上,蛇鳞片片分明,油光锃亮,张着血盆大口,直冲巫医而去。
诺亚已经忘记了出声叫巫医躲开。也许之前的安卡达对他甚至使出没有十分之一的力量。月圆之夜,月湖加持下的神姬达到全盛状态。如果不是刚才受了伤,他将成为月神在人间的投影。
然而巫医连脚后跟都没有挪动一下。面具掩盖了一切神态,因此他只是抬起了手。金光自他掌心朝四面八方衍生,织作一张大网,正与蛇头相撞。
两股力量激烈地碰撞着,然而很快白蛇明显落了下风。金光贴紧蛇身,丝丝扣入鳞片下的缝隙。安卡达的身体上同样渐渐显出了淡金色的纹路。他痛苦地蜷着身子,却仍然不甘放弃。
“够了……”
诺亚紧握着拳头,指甲深深陷进rou里。他不得不承认人们对月族的恐惧是有道理的。这样能令天地为之变色的力量,无论是谁都会心生敌意。
他根本什么都阻止不了。
“你想做什么。”他转头看向巫医,沉声道。他不愚蠢,安卡达已经拼尽了全力,可巫医只用了一只手。这已经超过了诺亚所能承受的想象。
他到底是谁?
巫医轻轻一挥手,那些金光便化作锁链扣住了安卡达四肢和脖颈。诺亚恍然意识到这些金链似曾相似,能够破坏月族的魔力。白蛇消失了,无论安卡达再如何努力也无济于事。
“我似乎曾经对你说过,我什么也不需要。”巫医收回手,“神能需要什么呢?”
“……神?”诺亚下意识地重复。
“你现在应该跪下,小子。”他仿佛在笑,“你们这些人,亲口说过永远信奉太阳。”
“强大的秘术师虽少却也不止一个,”诺亚撇嘴,“你如何敢冒充伟大的太阳神?”
巫医看了他一会。
“我没有办法证明,因为这世界上也无人见过太阳神的真容。”他顿了顿,指向安卡达,“但如果你不信,他身体里的那东西,活不过三个月。”
他在少年发愣的目光中叹了口气。
“你还没明白吗,小子。你即将有一个继承人了。”
狂喜霎时冲昏了头脑。诺亚几乎想要跳起来,却在看到男人侧脸避开他灼热目光的一瞬间如冷水淋头。
“安卡达……”
他小声地唤,却不知该说些什么。是的。这是他的愿望。可安卡达真的愿意吗?
虔诚的男人因为与他交合竟然被神拒绝了。喜悦刹那如chao水退去,恐慌滚滚来袭。毫无疑问,安卡达只可能也愿意爱他的神。至于这个孩子,对他而言显然是累赘。
“不要讨厌我!”
少年一下慌了手脚,紧紧抱住高大的身躯,“不要生我的气……”
安卡达低着头,没有推开他,却也一言不发。他沉默良久,总算是轻轻握住诺亚的手。
少年眼泪星子都快冒出来了。
“既然你说你是太阳神。”男人看向巫医,“可否告诉我,伟大的月神现在如何?”
巫医注视他片刻,嘁了一声。
“胆大包天。”他评价。
在神面前提起别的神?这简直是自寻死路。
“想知道?”他讥笑道,“那就跪下吧。”
安卡达当然不应该向任何除了月神之外的人屈膝。这对任何月族人来说都不可理喻,只是巫医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