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娘从梦中惊醒,脸上还挂着泪痕。
小时候,灵秀就是个美人坯子。人牙子劝她爹把灵秀卖到窑子里去,价钱能比绣坊高一倍。云娘拼死拦下来,愿意只要一半的工钱,只求绣坊老板将灵秀一起买下。绣坊老板叹了口气,答应了。
在绣坊里,云娘拼命地干活,眼睛都要熬瞎了。可是,那点工钱根本不够养活二人。她只好四处去做杂工,给人洗衣服,编竹篮,什么粗活都干。严寒酷暑,刮风下雨,一天也没歇过。
后来,得了绣坊老板的器重,把赚钱的绣活都先交给她。
她将赚来的银子都花在了灵秀身上,给灵秀买胭脂水粉,买酥饼糕点,自己却连件像样的衣服都没有。宠了她那么些年,却不料,事情竟成如今这般。
怪只怪,这世事造化弄人。如果可以,她绝不会和灵秀去梁家。
第二日,她带上香烛纸钱去了郊外。
一座孤坟话凄凉,再道是,天人永隔泪满裳。
回来时途经石桥下,梁二爷竟然还在那,别的乞丐都围坐一团,讥笑他是个瘸子,还抢他的馒头。他一言不发,只是拄着那根发黑的木棍,一瘸一拐地走了出来。
桥边,他看见云娘立在这,掉头就跑,云娘跟着一路绕到巷口。他拐进了死胡同,左右寻着出路,见她渐渐逼近,慌张地直打颤,双腿艰难地弯曲,竟直直跪下了。
她指尖紧紧掐着手心,眉头紧锁,一言不发。最终,只扔了一块银子到他脚边。
去看看腿吧。不带一丝感情,如简单的施舍一般自然。
他缓慢地伸出手,叫住她,云娘,是我对不住你。
她闻声顿住,又匆匆离开了。
路上,集市口的桃花开了,她站在那,望得出神。
微风拂面,花瓣随风飘舞,一片落在她发间。她转身,一只手从她发间拿起那片花瓣,送了风去。
二爷。她吓了一跳,连连倒退。
梁二爷背手站在树下,翩翩公子,风光霁月。
你妹妹的事,我已经知道了,是我大哥有错在先。
云娘霎时无言以对,最近将灵秀看得紧,连门都出不去,只怕是那梁大狗急跳墙,将事情告诉了他。
若我大哥执意纳她,你肯不肯放人。
她上前一步,心中气恼,指着他骂了个狗血淋头。
二爷真是个好说客,打一巴掌,给个甜枣。只是,欲速则不达,日久才见人心呢。灵秀福薄,怕是没这富贵命,您还是请回吧。
闯南走北的梁二爷哪被人指着鼻子骂过,却不急着恼,反而逗趣她。
倒没看出来,你还是个伶牙俐齿的。
二爷回了书房后,小厮进来通报,大爷来了。梁二讥讽地笑笑,自己前脚刚回来,他后脚就上门,真是个不中用的。
梁大谄媚地笑着,拱着手进来,着急地问,二弟,事情如何。
这么猴急,也不怕惹一身腥。梁二坐在上首,轻蔑地看着他,吹了吹茶沫子,别费功夫了,那个女人可不是好拿捏的。
梁大立马拉下脸,这个小娘们,胳膊伸得这么长。要我说,你就应该早早了结了她,省得日后夜长梦多,大哥可还等着
一个茶碗扑面而来,将他的话都砸了回去,额角的血顺着脸直往下淌。
只听桌后的梁二怒不可遏,大骂道:要是学不会谨言慎行,就滚回你家去。
大爷二爷在书房动手的事很快传进云娘她们的院子里,灵秀听闻梁大受伤,急坏了,说什么也要出去。云娘没拦住,望着她的背影生起闷气来,只要再撑几天,等做完这里的差事,就立马带着灵秀走。
可惜,灵秀进了梁大的院子,再也没有回来。
管家带着金银上门来,将这噩耗告知了云娘。丫鬟说,灵秀不忍被梁大院里的几个姬妾取笑,吊死在了前院。她听后,眼一黑,晕了过去。
再醒来时,围了一屋人。二爷坐在桌旁,隐在暗处,看不清神色,只听幽幽传来一句。
灵秀的事,对不住了。你有什么要求,只要我能做到,必竭尽全力。
她拒绝将灵秀迁入梁家祖坟,只等过了头七,再为她安置个清静去处。
正月初十,丫鬟春溪偷窃主子玉佩的事传遍了内院,她被关进了柴房,日日喊冤,哭得着实凄厉。云娘的院子就在柴房前,日夜不得安眠,闻声前去。
两个高壮的婆子守在柴房门口嗑着瓜子。正值放饭时分,两人将门一锁,兴高采烈地走了。
里头的春溪没了声响,云娘四下张望,蹑手蹑脚地上前去拍了拍门。
谁,有气无力的声音门里传来。
云娘斟酌着,不知怎么开口,只好如实相答。
我是住在前边的云娘。
谁知,春溪哑着嗓子,激动地喊她,云娘,救救我,我是被冤枉的。灵秀,灵秀是被人害死的。
云娘听到,犹如当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