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当时你在做什么？”
投影仪的范围有限，袁崇应该练习过很多次，直接将新闻图片展现在众人面前，连紧挨着的配图和文字都没有漏出一毫米的边沿。
“你方才说，你的投资方向是农业？”
然而尹铎却没有乘胜追击，而是扭头望向袁崇，又示意他把一张报纸投影到大屏幕上。
“请回答这个问题，蔡先生，你为什么投资花鼓科技？”
“不是。”
不知从何而来的风忽然卷入法庭内，如同来自沼泽地的阴冷空气环绕在蔡翔后颈，虚空中火药的引线蓦然绷紧了。
大陪审团中不少人摇头表示不满。
尹铎向袁崇递了个眼色，袁崇立即起身把一张文件放到了投影仪上，紧接着大屏幕上显示出一张分析报告，落款人是蔡翔。
刹那间，蔡明白尹铎下一步会做什么了，他深吸了一口气，轻声回道：“对。”
“为花授粉的婴蛾已经灭绝了。”
但是就在一瞬间，他耳后忽然滑过一丝冰凉诡异的感觉，一个模模糊糊的念头抽丝剥茧般脱落出来：
“是。”
这么合情合理的回答，在陪审团眼中是明显的避重就轻。天罗地网已然铺好，蔡翔眼底猩红，犹如一只被紧逼到墙角准备殊死一搏的野兽。
“认识。”
“深蓝最终盈利了。”
“为什么叫做无价之宝？”
“花鼓科、技，”尹铎故意加重了最后两个字，沉吟了几秒钟，突然扬声问道，“这是你对花鼓科技的评估报告，你认为花鼓科技应该投资？”
蔡翔默然不语。
蔡翔依然沉默。
——做空保险公司的人明明是温时良，为什么尹铎要传唤自己？
—尹铎强调了季报收益的重要性，言外之意在于深蓝为了连胜会不择手段。
“我忘了。”
“没有。”
“对。”
“优昙雾兰，”蔡翔低声道，“无价之宝。”
——昏暗的沼泽地里伏着了一只鳄鱼，而在鳄鱼沾满淤泥的背部静静绽放着惨白诡异的兰花。
蔡翔手心冒出了密密的汗水，心跳一声高过一声。
此前的晚间新闻虽然爆出朱砂利用豆沙湾爆炸案血赚6个亿，但深蓝对此秉持着不承认也不否认的暧昧态度。
蔡翔咬紧了两腮，仰头直视尹铎：“因为根据我的专业知识和工作经验，花鼓科技是一家值得投资的公司。”
“因为濒临灭绝。”
“为什么即将灭绝了？”
尹铎点点头，似乎接受了蔡翔的答案，然后他又问道：“你在7月30日购入了芳草兰、褐石桥公园、湿地中心等股票，对吗？”
有人相信朱砂一手策划了豆沙湾爆炸案，就有人相信政府因为深蓝反对某个竞选候选人而受到政治迫害。
可惜这招棋，被尹铎堵死了。
尹铎问：“是你在第一时间做空了保险行业的股票吗？”
蔡翔态度强硬：“我‘当时’是这么认为的。”
“好吧，我这里有份证明。”
蔡翔舔了舔嘴唇。
“为什么没有？”
这世上从来不缺阴谋论，共通点是“资本的每一个毛孔里都流着鲜血”。
这是个主流媒体没落的信息时代，传统新闻人为了留住收视率无所不用其极。反转新闻频频爆出，精彩程度堪比连续剧。被“狼来了”骗过多次的观众对媒体、对电视新闻都会留个心眼。
毕竟朱砂现在是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每天进出跟着好几个保镖，但也不能完全排除危险。如果出现更恶意的人身攻击行为，此前深蓝的不承认做空的事实，才对朱砂最有利。
尹铎单手叉腰，西装下摆被略微撑起，显示出精壮的腰身，腹肌线条在衬衫下若隐若现。他转身看了看陪审团，那恣意的样子就像好戏即将拉开帷幕。
“你认为这些湿地公园会涨停？”
“蔡先生，我不得不提醒你，你刚刚已经宣誓过了，如果对的大陪审团有所隐瞒，将会被起诉，”尹铎加重了语气，问道，“请、问、你，是否认识这盆花？”
蔡翔严肃道：“做空了保险。”
“你是否认识这盆花？”
果然，尹铎在这里等着他：“那么深蓝是如何反败为胜的呢？”
深蓝不回应的公关手段，进可攻，退可守。
“很好，”尹铎笑了笑，“所以又在第二天，就是7月31日，上午一开盘就全仓卖
“那么，深蓝发送了亏损的季报吗？”
“花鼓科技与农业方向有关吗？”
“请向大陪审团说出花的名字和价值。”
从坐上证人席开始，蔡翔一直有种不安的预感，好像被一张透明的大网困住了身体。眼睛看不见陷阱，却能清晰感到到逐步勒紧的绳索正逼得他窒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