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声,果然护士顾自打开了话匣子:
“何老和我说,他发现了金融系统的一个洗钱漏洞,追查到了政府首脑身上,然后就被莫名其妙送进监狱了。接着这位政府首脑派杀手到监狱里去暗杀他,正好顾先生和他一个牢房,把他救了下来。
“但是,何老告诉另一个护士,他早早发现了金融危机的迹象,向政府提交了预警报告,这份报告却在官僚系统里神秘消失了。他在黑道上雇人查明真相,没想到背后牵连得太大,他和查这件事的人都进了监狱,而受牵连的倒霉鬼就是顾先生。
“还有个版本……”
朱砂一抬手止住了护士的话,冷漠道:“我不知道。”
顾先生坐牢是因为几年前黑帮火拼抢地盘时背上了人命,但他英明、睿智、以及非常具有前瞻性地主动承认了几桩不痛不痒的小案子,在检方追查凶杀与涉黑期间乖乖坐牢,躲过了政府对黑帮的大清洗。后来那件旧案被保密封存,所有悬案都成了不可说的秘闻,于是在监狱里自学了法律的顾先生为自己翻供辩护,只关了三五年便因证据不足放了出来。
这件事任何顾偕粉都知道吧!
第一个版本不说何老的“传奇经历”多么离谱,他和顾先生的结识还有点可信度,第二个版本是什么鬼?
顾偕,一个从黑帮老大到金融大鳄的传奇人物,一个被老前辈们评价为前后五百年再也出不了第二个的天才,要说他被国安部盯上后,和特工们在政府大楼里火拼了三天,最后寡不敌众,欲意自尽守节时,上头惜才,招安了顾先生,然后在某一次肮脏的刺杀任务中,顾先生错杀了一个小孩子,内心无法安宁,萌生了退意,主动坐牢去赎罪,这才有点可信度。如神明般强大的顾先生怎么可能乖乖束手就擒?
甜蜜的冰霜滑入喉咙,朱砂心里有个地方弥漫起粉红色的泡泡。
顾先生与何伯相识的过程,对她而言并不重要。顾先生对何伯有一种天然的亲近感,这是她第一次意识到这个如神明雕像般冷漠的男人心中也有情感,而这种感情应该叫做亲情吧。
那从某种意义上讲,她今天也算见过顾先生的父母了。
不论顾先生的其他情人有没有去过他母亲的墓地,至少没有情人见过何老。
她有了一份其他情人都没有的待遇。
“何老现在处于阿兹海默的第二阶段了,常听他提起他有两个儿子和两个女儿,却从没见儿女来探望,我们都非常希望何老忘记一切之前,能见一见家人,”护士又问,“你不是何老的孙女,那是?”
朱砂吃完了最后一口冰激凌,将小勺子往纸杯里一扔,坚定迎上护士的目光:
“我是顾偕的女朋友。”
旋即她在护士惊诧的视线中朝向大厅门外的垃圾桶走去。
她没有撒谎,她是顾偕未来的女朋友。
虽然她现在还只是顾偕的小情人,但就像胸部一样,小又怎么样,她还在青春期,科学穿内衣,多吃胶原蛋白,两三年后一定会变成C+。
她不会辜负顾偕的教导,她要第一名的成绩进入Top1大学,学习金融或者法律,成长为足以与顾先生匹配的优秀女人。
冰激凌杯咕咚沉入垃圾桶,少女对着墙壁发愣,嘴角若有似无地勾着笑意。
一个温柔深情的顾偕在她脑海中渐渐成型,他会不分场合地从背后抱住她,亲她耳朵,低声说我爱你;他会蒙住她的眼睛,将一条项链戴在她脖颈上,等她为钻石感叹时,他就凑上前讨一个吻;冬天他会抱着她在暖暖的被窝里赖床,夏天明明浑身是汗却依然贴在一起接吻拥抱。
他们会有一场简单的婚礼,会有两个可爱的孩子……她会是他在商场上最强势的火力助攻,也会是他家里最温柔贴心的太太。
朱砂蓦然转过身,只见长廊尽头,顾偕推着何伯正朝她走来,他的目光平静冷漠,气场森然严肃。
她脑海想象出的那个温柔形象瞬间蒸发了。
·
“顾先生,终于找到你了。”
远处夜空灰渺又高远,北风拂过脸颊,头顶的玉兰花倏然摇曳。两人留在疗养院陪何伯吃了顿晚餐,顾偕滴酒不沾,朱砂瞟了一眼顾偕,见他没有反对,便向何伯举起了香槟杯。
几杯香槟下肚,朱砂又晕又热,被护士扶进客房里小睡了一会儿,醒来时已经月上柳梢。
顾偕坐在凉亭里抽烟,冷淡问:“你怎么来了?”
“来找你,”朱砂又补充一句,“我醒了。”
她脸色通红,眼底朦胧,从行人道走到土坡这几步走得路摇摇晃晃,一点看不出酒醒的样子。果然,下一秒她做出了清醒时绝对做不出的动作——扑进了顾偕怀里。
少女在酒精作用下控制不住力度随意乱晃,顾偕怕手手里烟头烫着她,把夹着烟的那只手撑远,只用单手扶着她。旋即她越发大胆,倒在顾偕的腿。鼻息间满是酒气,漫天星光与顾偕倒映在她眼底,她轻声问:“我来找您,您不高兴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