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有人吐口水,有人往锃亮的车壁踹两脚。现场维持秩序的法警和保安胳膊挽着胳膊连成人墙,阻挡着蠢蠢欲动的人群,他们嘴里喊着“这是检察官的车!”“自己人!”“自己人!”。
微弱的解释声淹没在慷慨激昂的控诉中,前排闹得最欢的几人干脆当成没听见,不仅透过人群间隙解恨似的踢车踹车,还趁机往法警、保安身上招呼拳头。现场一片混乱,坐在副驾驶位上的薄兮掐着鼻梁:“早告诉您了,不要太嚣张。”
“这是我最便宜的车了。”
尹铎大半张脸都被藏在太阳镜下,但从微微上扬的嘴角看得出这份笑意中藏了多少无奈。
薄兮道:“那也是辆跑车,您要是开辉腾都不至于进不去。”
“让他们发泄吧,毕竟一辈子能和跑车近距离接触的时间可能只有这一会了。”
法院现场混乱沸腾,更远处的某个地下停车场里一片昏暗幽寂。一辆白色SUV从拐角处驶来,车灯在墙壁上转瞬即逝,映亮了藏在墙后的某道身影。
魏廷伟仰头闷了一口白酒,头发胡茬乱糟糟的,双眼猩红让他疲惫又憔悴,而眉宇间那丝愤怒又让眼球的血丝带了几分狰狞。
黄灯一层层下降,直到“-2”亮起,电梯门缓缓向两侧拉开,一个年轻女人走出电梯。
魏廷伟瞬间站直了身体,啪地将酒瓶朝墙壁摔碎,握紧了锋利的酒瓶碎片,直奔女人而去。
他涣散视线,魔障一样直勾勾盯着脚下地面,跟着前方女人的影子匆匆朝前走,脚步越走越快,逐渐缩短了和那女人的距离,手指剧烈颤抖,仿佛随时要举起手臂捅死那女人,然而就在这时,那女人忽然惊叫一声:“老公?你怎么来了?”
魏廷伟一抬头,猩红瞳孔中映出那女人扑进陌生男人怀抱的身影。他手一抖,顿时收起锋利的碎片,脚步没有丝毫停顿,若无其事地走过两人身边。
直到再次走进电梯对面的墙角阴影里,魏廷伟才松了口气,紧绷的身体靠着墙慢慢向下滑,下蹲蜷缩成一团,嘴里梦呓般念叨着:“不是她……不是她……”
·
法庭内。
“很抱歉,方先生,判决结果建立在证据上,而不是情感,很抱歉,本庭宣布维持原判,被告方胜诉,深蓝资本有权行使其股权,”法官咣当敲响法锤,结案休庭,“但是,出于人道主义考虑,我要提醒两位,人在做,天在看。”
偌大的房间内说话声、脚步声乱哄哄地四起,法官、书记、法警等人员从两侧走廊离开,陪审团与相关人士起身缓缓向法庭外走去。
与朱砂同坐在被告席上的温时良正在收拾桌面上的文件,律师宁天辉转过身与坐在观众席上的顾偕小声说着什么。
“朱小姐——”
方成舟正从原告席后走过来。
顾偕、温时良和宁天辉三人交换了个眼神,识趣地先一步离开法庭,给朱砂和方成舟留出说话的空间。
法庭房门开了又关,从门外隐约传来走廊上沸腾的人声。秋日阳光穿过窗玻璃,在两人身前投下一条笔直的光带,无数灰粒尘埃在光带中飞舞浮动。
朱砂与方成舟面对面站着,谁都没有动也开口说话,交汇的目光中自有千言万语。
半晌,方成舟缓缓开口:“恭喜,蓝航是你的了。”
房间内陷入安静,朱砂眉梢眼角没有半点波澜,而眼底却似乎闪烁着一丝晦暗难测的神色,许久后,她淡淡笑了:“谢谢。”
聪明人之间用不着寒暄,她连一句“节哀”都没必要说。今天早上有专家预言,陪审团会天然站在受害者蔚蓝航空这边,判定朱砂恶意操作市场,要求她将股票要么卖回蓝航,要么移交第三方。
所有人都知道蔚蓝航空多年来经营不善,这半死不活的股票在金融街资本注入才稍有点起色,一旦资本离场,蓝航股价又会回到牵着不走打着倒退的尴尬境地。
一看对冲基金带头抛售蓝行股票,散户投机者们也都慌了,股市最忌惮的不正常波动开始了连锁反应,连好几家跨国航空公司的股价都被波及,而旋风中心的蓝航股价更是在几小时内一泻千里……
剪刀手朱砂带着不肖子孙气死了魏老爷子,魏氏家族将朱砂视为不共戴天的仇人,全家族上下一心,共同抵抗朱砂的敌意收购,这在意料之中。今天早上蓝航股价开盘跳水,直接砸蒙了大量持股的魏氏家族,这也在情理之内。
朱砂进场,将蓝航变卖资产套现,每个人能分到几千万到几个亿的现金。朱砂离场,这些股票会重新变成无用的废纸,有生之年都不一定能拿到五十万的股票分红。
梦想定价多少?亲情定价多少?仇恨定价多少?魏氏家族会出一份账单给朱砂。
“明天是表外公的葬礼,趁着全家人都在,我会临时召开一次董事会,这一次应该是除了我表舅以外全员同意接受深蓝收购。”方成舟道。
朱砂点头:“辛苦了。”
方成舟久久凝望着朱砂,神色平静自然,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