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种,全凭吊着一口气才活下来。他想,如果不能在画里亲手点起灯火,那出生在这个世上又有什么意义。二十年的时间让他从画外走到画内里,当他真正点起灯火的一瞬间,才发现这种感觉就像中年出轨睡了初恋情人,食之无味,弃之可惜。
他是个天生的毁灭者,甚至想过玉石俱焚干脆一把火烧了这些与他格格不入的画。
就在这时,有人来到他身边。
这个人与他一样,是疯子、是怪物,同样地贪恋渴望进入画作却始终无法真正融入。
她牵上他的手,与他一同从传世名作前冷眼经过,偶尔吐槽两句观感。让他从出生以来便一直无所适从的心终于感受到片刻安宁。
只是现在,这个人也离开他要进入画里了。
胸膛里,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汹涌而出。
餐厅正门,白清明脸上带着少见的严肃,在门口站定了脚步,环视一圈,快步走到朱砂身旁,俯身在她耳边说了什么。
下一刻只见朱砂眉头微微皱起,抓起腿上的餐巾放在一旁,起身走向门口。
顾偕收回目光,神情肃厉。
深蓝大楼外,一辆老爷车停在空地车道上,饶是金融街上不缺豪车,这辆相当于一栋移动豪宅的1961款法拉利?250?California也吸引了相当多的行人回头多看两眼。副驾驶车门前倚着一道挺拔的身影,正低头看手机,似乎然若有所感,一抬头,赫然是尹铎。
两束激荡的目光隔空对上,朱砂走下台阶,尹铎也收起手机站直了身体。两人面对面站在人来人往的街头,一时间气氛仿佛凝固了,身旁路人经过时的脚步声,不远处马路上的喇叭与引擎声都倏然退得很远。
“朱小姐不用每次见我都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嘛,”尹铎失笑,撩起风衣下摆单手叉住腰侧,十分利落潇洒,“我就是顺路送个人过来,觉得应该礼貌地和你打个招呼。”
朱砂原地转了一圈,摊手耸肩:“你看到我了。”
尹铎似乎对与朱砂“皮”这一下有些惊讶,眼底浮现出一丝异样,但这份藏在面具后的真实情绪转瞬即逝,手心捂着下巴轻咳一声,变回了那个玉树临风又假惺惺的尹检察官。
“听说,你和你的偕神前几天吵了一架,吵得整条金融街都知道了。”
朱砂手臂抱着肩膀冷笑:“何止金融街,你不也是知道了吗。”
“虽然不知道你们因为什么吵架,”尹铎向前倾身,低下声音,柔声道,“但我是站在你这边的。”
尹铎这张脸就像造物主完美的杰作,眉峰、鼻骨和轮廓线条清晰锋利,唇角和眼角天生向上扬起,总是似笑非笑,没有顾偕那咄咄逼人的气势,生来就让人想亲近。骨相满分,皮囊也满分。而他从小接受上流社会的熏陶教导,举手投足间贵气潇洒浑然天成。
他定定注视着朱砂,眼中微波荡漾让人不自觉沉溺其中。
朱砂似乎饶有兴趣地挑起眉峰:“哦?”
“你知道我是个怜香惜玉的男人,所以对你的处境抱有一万分的同情。”尹铎说,“如果下一次你的‘邪神’辞退的不是整个行政部,而是你,我的办公室随时向你敞开!”
“等待我的恐怕不是一份年薪八位数的工作合约吧?”
“当然是比我给陆卿禾的那份还要完美的认罪协定。”
朱砂笑了:“你让我想起了一部动画片。”
“什么?”
朱砂皱眉:“就是坏蛋被打飞时候总会喊一句‘我会回来的’那部!”
尹铎依然温柔地看着她,脸上半分不悦都没有。
“尹检察官棋输一步,就要来找我这个柔弱姑娘放狠话,我知道你下一句是什么,”朱砂手臂抱着肩膀,倾身在他耳边说道,“‘我们来日方长’。”
“我怜惜你,才会三番五次劝你从良,”尹铎眯起那双含情的桃花眼,似乎非常遗憾,“你的‘偕神’不值得。”
“从你高调接手树懒基金那一刻开始,我就跟踪了你的每一笔交易。接着我的人发现,树懒是把天捅了个窟窿,除了女娲谁都救不了他。你向市场发出安全信号,要引玩家入场再割韭菜捞一笔。我们守了十几天,只要你一卖空,我会在一小时内给你戴上手铐。”
朱砂笑意不变,眼底却沉了下来。
“但是你一直没有动静,甚至开盘跳水后,我都不信你会往火坑里跳。”尹铎苦笑着摇了摇头,“说来惭愧,这是有生以来第一次,我觉得我可能错了。不过,今天早上,我醒来时发现怀里抱着的姑娘手上戴着婚戒,然后突然就顿悟了。”
朱砂的肩背不自觉绷紧了。
尹铎眯起双眼,雪亮的目光定在朱砂眼底:“树懒基金的负责人陈伯益和你的‘邪夫人’是世交。”
“当年柏城归夫妇孤注一掷,用了131倍杠杆做空桐碳油,结果就是悲剧英雄以死谢幕,留下柏小姐也就是如今的顾太太成为众矢之的。陈伯益虽然没帮忙,但那种情况下,不落井下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