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不过是件物什,想要就得到她。但你知道为什么我讨厌穗子吗?”
宫本还没问为什么,父亲便继续道,“因为,她想要的太多了。想要得到你唯一的爱,想要过踏实平淡的日子,还想你做一个善良懦弱的好人。现在床上躺着的女人不会也像穗子一样吧?”
他抬起头微笑着问自己的儿子。
“不,不,父亲。她根本就不喜欢我。”
宫本明人笑起来,“不喜欢就叫她喜欢,这才是男人应该做的。搬回家住吧,很多事情等着你来做。”他拍拍儿子的肩膀,再看了眼床上的女人,“舍不得就带上她。”
阿成出去接晚玲了,席太太和明哲坐在沙发上等了几个小时,墙上的钟表铛铛了好多下。窗外已是越来越黑,叶宅客厅亮起了灯,门被人推开了。
席太太站起身往门外寻找晚玲的身影,寻了半天,也没看见。倒见到了上次来送狗的叶宅的真正主人,叶章。
“席太太,真是抱歉,让您久等。”
叶章拄着拐后面跟着阿成,勉强展开笑脸跟席太太交代。
“晚玲今天在同学家玩累了,要过一夜,明天才回来。”
“这样。”席太太没见到晚玲,刚才提着心还以为出了什么事。听见叶章如此说,心安不少。
“席太太请放心,她去了同学白曈家,白家商行那个白家。”
明哲也站起来,和叶章点头问好。
“我是席明哲。”他主动伸出手和叶章握手,正式礼貌。
“是这样的,叶先生,晚玲是我亲甥女,她住在您这儿打扰多时,也是不太方便的。这次我来就是想把她接回去。”
“明日晚玲回来我和她说,叫她去探望您。”
叶章瞅瞅外面的天色,“席太太,喜欢喝咖啡吗?我这儿有印度来的,美洲来的咖啡豆,你拿回去煮,尝个味,我现在年纪大了反而喜欢喝苦的。”
阿成听了音,转身去取。
“从来没听晚玲说起过她在上海还有个您这样的干爹。”席太太旁敲侧问。
叶章没有刻意隐瞒,“席太太,您知道吕游吧。”
“见过一次,说是晚玲在奉天交往的未婚夫。”
“我和吕家是故交,是吕家托我照顾晚玲的。”
“这样。”席太太不免沉思起来,似乎几个月没有见到吕游了,或许晚玲嫁给他,倒是一个好的归宿。她愧疚,愧疚自己为了儿子,害得晚玲失了清白。
“席太太。”阿成把取来的几盒咖啡豆递过去。
“既然这样,我们就先回去了。不用送了,车子就在路边。谢谢咖啡豆,我也回去尝尝。”咖啡豆并不贵重,席太太片刻思量,收下比较合乎礼节。其实她哪里需要醒神的咖啡豆,她需要的是安眠药。
明哲发动了车子,转头跟席太太说,“大妈,我怎么有种预感。”
“什么预感?”席太太脑袋又疼了,揉着太阳穴,她可不希望再出什么幺蛾子。
“晚玲不会出了什么事吧?”
“别乌鸦嘴!”她把话呛回去,头越发疼了。
(七十三)玲奈
(七十三)玲奈
晚玲醒来的时候,不是在她晕倒的吴淞江边,也不是在医院。是在一间和室,她就躺在榻榻米上,原木色的窗棂一尘不染,竹制的方桌安静地靠墙放着,墙上挂了一副穿着金色和服手持小扇的日本女性,脸蛋白如石灰,嘴唇红如鲜血。
她想撑起手臂坐起来,浑身竟没有力气。回想她来上海这一幕幕,坐在轮椅上表哥那双不中用的腿,还有他那对她不屑的冷漠,她就非要陷进去,表哥本就不属于她的,本就不属于她的。她闭着眼,也能感觉到泪水划过眼角的咸湿。
宫本意树滑开门进来,步履轻盈,听不见脚底摩擦地板的声音。
晚玲睁开眼,他那宽大的和服衣袖擦过她的脸颊,她盯看他的眼,老师这两个字卡在喉咙里,再也叫不出来。
宫本见她醒来,缓缓跪坐在了她旁边。
“从前你说我文弱,可你何尝不是更加柔弱。受了委屈只自己忍着,为什么不让自己变强?”宫本停顿了下,见她没有要开口讲话的迹象,又继续说,“还要告诉你,你肚子里的孩子没有了。”
“什么?”晚玲干枯的嘴唇努力开合。
“你应该好好想想,接下来要做什么。”宫本扶着自己的膝盖站起来,高高的姿态俯视她,“这里你想住多久就住多久,甚至你可以改名换姓,比如…”宫本停顿了下,咽下口水,“叫宫本玲奈。”
帕拉帕拉脆响的声音,大号的茶壶摔破在地板上,叶章送走了席太太,抖着手指着阿成发火,发泄,或者来说,是训诫。
“跟我在身边五年了,人都看不住,你还能做什么?”
阿成弓着腰,头要低进地面。
“我这就马上去找。”
“把白曈給我捉来。”叶章拿过桌上的茶杯气得口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