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早起,芦花鸡下了三颗好蛋。明月原本打算今日卖掉芦花鸡,又见着母鸡逼不得已下了蛋,确实有些舍不得拿去卖了,只好另找些赚钱的活计,把哥哥欠下的束脩缴完。
市集上人来人往,明月已做好打算,径直往城门口而去。
半月后便是三年一次的院试,衡州府的学生大都在这段日子来丽阳城。下属乡镇的学生不熟悉丽阳城情况,入城时大都租赁导游带路。
明月正是瞄准了这一赚钱的路子,在城门外面寻个显眼处等待起来。
来得尚早,城门口做生意的人还不多。日头渐上来时,终于出现了不少赶路书生。
待赶考学生们渐行近时,城门口等候的职业引路人一拥而上。公子,去府衙么?五文钱带路。公子公子,我只要四文钱,客栈府衙统统走一遍。
明月安安静静待在后面,不愿与人簇拥争抢,她看着众人的姿态,做生意的谄媚殷勤恨不得把人连个吞下,被簇拥的书生们冷漠高傲目无下尘,像极了苍蝇争食。
她自有她的傲骨,不屑去抢人人争夺的东西。
两文客栈歇脚,四文府衙签到,六文全城遍跑,八文买个笔墨童子,一举上榜了!
明月大声念着打油诗,在一众引路人里吸睛不少。
不一会儿,来了个文质彬彬的瘦弱书生。
小孩儿,你这诗作得着实有趣,怪聪明的。瘦弱书生说,带路吧,先去府衙签到。
明月笑脸相迎,秀才爷,去府衙四文,您要去找客栈么?我给您便宜一文,五文钱客栈府衙都跑遍,您看如何?
原是过了院试的生员才称秀才,明月称此赶考的书生作秀才,有几分讨好喜头之意。
郭楚斯倒是不计较这几文钱,只是急着有要事办。先带路去府衙,其余待定。
倪明月接了这第一单生意,认认真真地给郭秀才带路,一路上说了些丽阳城的风土人情,诸多路标建筑也讲得清清楚楚,老成稳重的模样不似普通孩童,倒让郭书生多看几眼。
郭楚斯去府衙签完字,正欲给钱让她走,瞧见倪明月盯着他的字看,不由问道,认得这几个字么?
郭楚斯。明月道,《左氏春秋》有记:晋卿不如楚,其大夫则贤,皆卿材也。如杞梓、皮革,自楚往也。虽楚有材,晋实用之。秀才爷您名楚斯,想是取自这里,为经世报国人才强干之意。
郭楚斯有些意外,不曾想丽阳城小小童子竟有此番学识。你竟还读过<左传>?
明月点头,跟随母亲读过一些书,些许认得几个字。
此话一出,郭秀才这才正视倪明月。见她谈吐不凡,学识尚可,必定家世不薄,想必是半道中落,如今才在街头打小工糊口,便不好多问。只问了名讳,是否过了县试,何时准备府试这些寻常问题。
倪明月冒用哥哥倪明日的名讳,言自己十二岁时考过了童试即县试,正准备明年四月的府试。
郭秀才点点头,学道一途如舟行无边海,不要放弃了才是,古之大家多出于蓬蒿,居无定所食不三餐,大学问多出于苦难中。
倪明月心知郭秀才劝慰自己,要在苦难生活中坚持下去,她何尝不懂这个道理。求学的意志自始至终都坚定不渝。明月接过钱向他掬手道了谢,又向城门口而去。
丽阳城的书生这几日来得差不多了,明月小赚了一笔,付清了哥哥欠下的束脩,手头又所剩无几。
城内作为衡州府院试的主场,这半月人们茶余饭后的谈点都是那三年一次的院试。
王议郎家的私塾兰溪台最近也较少传授新内容,谢监生日日沉浸在四书五经之中,勒令学生们背熟经义文章。
明月也不用时时去兰溪台为明日做枪手,在家做活之余,背着长叉、竹编筐去河里摸鱼抓泥鳅。
泥鳅是专门给母亲补身子,给哥哥补脑子的,其余的鱼儿虾儿都是用来卖的。偶尔好运气捉得到一两只甲鱼,卖得个好价钱,足够一家人开销整月了。
这日正在水里摸鱼,上游飘来一条素色腰带。正想着哪家浣衣落下来的,抬眼望去便看到水面上露出半个人影,在汹涌而下的水波中挣扎。
来不及多想,明月伸出鱼叉勾住那人腰杆,连拉带拽扯离了汹涌水波。
水中那人也渐缓口气,抓住鱼竿奋力向岸边游来,上岸时一身素衣拖水好不狼狈。
多谢相救!落水之人不忘回礼,冲着明月连磕三个响头。多谢恩公!恩公大义!没齿难忘!砰砰砰又是三个响头。
明月扶他起来,两人一对眼,诧异不已。这不是前几日的赶考书生郭楚斯么。
你为何在水中?明月疑惑,算着日子院试将近,此时他应在客栈温习功课足不出户才是。
郭楚斯拧紧了眉头,此事,实在一言难尽!
原来郭楚斯乃衡州府下属清源县学生,与同乡好友阳歆约定今年同往丽阳城参加院试。
郭楚斯先到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