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家里的女子大部分都是用作联姻。以婚姻关系在官场上形成牢不可破的裙带作用,不仅在无形中消除了很多的对手,还将许多个庞大的世家联系在一起。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然后便是流水的王朝,不倒的世家。
在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观点被奉为真理的大魏,寻常女子的婚姻尚不可随心所欲,更别说这些被严苛到极致的规矩束缚住的女子了。这些女子的婚姻大多不能随自己心意,而是家族里根据利益所选。若所托非人,那也只能自认倒霉,打落牙齿和血吞。离婚是不可能的,因为这是丢的两个世家的颜面。更多的是夫妻间相敬如宾,对丈夫的小妾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不挑战自己嫡妻的位子,就好好守着自己的儿女,一辈子也就这么过去了。
如锦斟酌了一下,试探道,“那何姐姐就这么认命了?”如锦其实在心里很为她可惜,何孤兰本来是可以成为一个琴道大家扬名立万的,却因为她的身份只能嫁给一个自己并不喜欢的男人,然后一辈子被束在内宅之中,忘记自己出神入化的琴技,慢慢成为一个代表家族的符号,慢慢成为别人口中的某何氏。就连名字也不配有了。
何孤兰只是摇头。
说这话的功夫如锦才发现,天色已经有些晚了。斜阳的余晖幽幽打在琴弦上,何孤兰见状眨了眨眼,把或许不存在的眼泪憋了回去,叫来侍女,吩咐她们把东西收拾好。
然后她站起来,看着还坐在原地的如锦脸上露出淡淡的微笑,伸手捉住她的手,“姐姐可是饿了,不妨就在表姐这里用膳吧。也免得再跑回去了。”
“妹妹说的极是。要是现在赶回去,御膳房送来的膳食还得再热一次,费时费力不说还失了一些味道。”
这对一点如锦早就做好了准备。两人手牵着手,形同一对要好的姐妹,一起走出了房间。真正讲起来,她们也勉强算是琴道上可以相互切磋琢磨的姐妹了。
按宫中规矩来讲,太后用膳是有专用的膳房的。如锦虽然品位不够,但却是被分进了六院内的一个主殿——霁月轩,因而里面也是有膳房的。这也是宫里女人有些对她很是敌视的原因。高一阶的宫殿,同样也意味着高一阶的享受。
因得多了几双筷子,再在膳房用膳显然就不合规矩了。晚膳是在大厅里用的。正中央摆好了一张花梨木的桌子,上面已经摆放好了膳食。如锦大致看了一下,谈不上喜欢也谈不上反感。菜式接近一致,估计是按照太后的喜好来的。虽然她们是客,但也不存在太后屈就她们。
见她们出来了,两只手还牵在一起,太后的眼睛明显一亮,笑道,“哀家先前还担心自己的表妹性子淡了些,你们怕是合不来。如今哀家才算是放了心,快些入座罢,菜式马上就摆好了。”
何孤兰脸色淡淡的,没有说话的意思,好像和这个表姐不怎么亲近的样子。从一开始对自己的面无表情,到习琴时恍若高山流水般的
两名面无表情的侍女无声地拉开了座椅,如锦和何孤兰皆是屈身福礼,然后入座。
菜肴很是美味,似乎因为是给寿康宫配送的,用料和手艺都是极用心的。哪怕如锦不爱吃这些菜也不由得多吃了几口。
虽然大魏一直有着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不过由于大魏的饭桌文化导致人们更多地倾向于在吃饭时商议事情,因而这一规矩早已是形同虚设了。太后见如锦吃的高兴,放下象牙做的筷子,语气不轻不淡,“锦美人可得多吃些补补身子。不然皇上这年纪龙Jing虎猛的,你一个弱女子怕是招架不住。”
这话说得如锦的脸顿时烧了起来,好在站在殿里的宫女都很规矩,没有一点反应,不然她还真有点受不了太后这近乎挖苦的话。尽管和皇上在一起的时候玩了很多花样,但在骨子里她还是个熟读过《女则》、《女训》的女子。
自己刚入宫时,皇上确实和自己同房很勤,还发生过自己被皇上亲自抱回御书房的事件,但是后来皇上就知道了分寸。按理说太后不该这么呛自己啊。
如锦不知道她是不是有意在敲打自己,又琢磨不出她的意思来,只能低着头小心翼翼地回答道,“太后娘娘说的是。是臣妾进宫后初得盛宠,一时间得意忘形了。臣妾一定会劝告皇上要注意雨露均沾,好为皇家开枝散叶。”
不管有没有错,自己先低头摆好姿势准没有问题。更何况在这种问题上,很多人只会怪女子太过放荡、妖媚祸君,而鲜有人会认为是君主的责任。因为君主是真龙天子,是上天派下来统领天下的使者。天子怎么会犯错呢?一定是他身边的人蛊惑了他,也即是所谓的美人误国。但又何尝不是那位君主误了美人的一生呢?
“锦美人不必太过紧张,哀家只是随口一说而已。”太后轻轻摇头,把一只水晶虾子夹入如锦的碗中。以她的身份,做出如此举动显然是难以置信的。当朝太后竟然会为一个小小的美人夹菜?可她的表情又是十分平静,好像刚才仅仅是喝了一杯水一样。
一旁默默吃菜的何孤兰也瞪大了眼睛,惊讶地看着自己的表姐,似乎并不能理解她在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