样的山石,偶尔遇见的流淌过岩石汇聚成一泊的泉水,以及那些没有经过太多人工雕琢而更多满布着自然痕迹的山石小径。
从一条只容得下一人通过的石板小径上一阶一阶地走下来,商娴和薄屹停在无数道高耸的山石围起的山谷间,这里是石林内也少有的遮天蔽日的去处,四周幽静而昏暗,只有他们的头顶漏下来一方天光。
商娴扶着这里唯一的现代化物品——金属栏杆,环视许久才慢慢回过神:“这里太幽静了。”她情不自禁地说。
“嗯。”
到薄屹开口应声,商娴才想起什么,回过身去看他:“你好像进来一段时间后就完全不说话了,在想什么?”
“我在想……”薄屹走到她身旁,“一个玄幻故事。”
“什么故事?”
“是一个很长很长的故事。”
“嗯,我做好听你讲很久的准备了。”
薄屹有点意外地垂下眼来看她。怔了几秒后,他垂眸笑:“有一个不会变老的仙人住在幽静的山洞里,他一个人生活了很长很长时间。每天都有不同的鸟雀停在从岩石缝里长出来的树梢上,叽叽喳喳地叫他出来看看这世界。但是他从来不出去,因为春去夏来,秋收冬藏,他的世界一直在变化又从未变化过,万物生长,繁荣,衰老,死亡,那些过程他已经看过无数遍了……”
商娴听得发怔:“这个故事听起来更适合一个老人讲,你今年才21,这样说出来的诡异感让我总觉得自己要嫁给一个披着年轻人外皮的老妖怪。”
薄屹知道商娴只是在逗他笑,也配合地笑起来。
商娴主动上前,抱住了已经从少年长成青年的那人的腰身,问:“那仙人为什么总是一个人?”
薄屹想了想:“他住得很高,那里很荒凉很幽静——就像这里一样。没有人愿意陪他一起,就算有,后来那些人也离开了。”
商娴眼神黯了黯。
薄屹还在给那个故事添加最后的细枝末节:“他可能还养过小鹿,或者是只山兔,只是它们很快就死掉了。一个人会很难过,从不是一个人变回一个人会更难过,他觉得后者无法承受,所以就不再去尝试了。”
“……可他很渴望的,是吗?”
薄屹微怔,许久后他笑了起来,低下头去:“嗯。他当然很渴望。”
“那最后呢,那个仙人怎么样了?”
薄屹皱了皱眉:“不知道。”
“不知道?”
“嗯,我只是突然想到这样一个故事,但还没有想到结局。”
“唔,那我告诉你结局吧。”
“你知道结局?”薄屹惊讶地低头看她。
商娴仰了仰头,眼神里露出点骄矜:“有什么事情是我不知道的么?”
薄屹莞尔:“没有。那结局是什么?”
“结局是,后来有另一个仙人来到了这里。她把那个仙人从他的山窝窝里拎了出来,跟他说了一句话,然后就不准他再回去了。原来的仙人打不过新来的仙人,迫于暴力只能屈服,所以也就再没有一个人过了。”
“……”
薄屹听完愣足了十秒。
十秒后,他忍不住笑起来,声音在山谷里回荡:“我说的可不是我的故事。那个仙人也不是我啊。”
“我说的也不是。”商娴瞥他,“还是说你觉得自己是故事里迫于暴力只能屈服的小可怜?”
薄屹笑:“如果你是另一个仙人,那我只会羡慕那个能获得‘迫于暴力’这个待遇的人。”
“嗯?”
“你是不是忘了,当初可是我求着你你才没有离开的。”
“……”商娴顿住。
沉默几秒,薄屹笑容消失,少有的慌张浮现在他的面孔上:“我没有别的意——”
商娴抬手,很暴力很不留情面地捂住了薄屹的嘴巴。
薄屹眼神惊慌地望着她。
然后他听见商娴轻叹了声:“对不起,薄屹。如果知道那件事对你的伤害会有那么大……如果知道你只是看起来很坚强无所畏惧,那那天我一定不会转身要走的。”
薄屹愣住了。
他们已经相爱很久了。
那些他想掩藏住的曾经,还有那些曾经给他烙下的疤痕,在这些年里商娴全都一点点看到了。
或者应该说,从改变他们关系的他成年的那天晚上,他说出那句话开始,藏在他阳光无畏的外表下,他的性格里深埋的那一点自卑与缺爱就已经出现在商娴的眼里。
逃无可逃。他也不想再逃避。
薄屹慢慢阖紧了眼。
他把面前的女人抱进怀里,抱得很紧很紧。他埋下头去,嗅着她发间的淡淡香气,搅动着他满心的酸涩,酵出醇浓的无法代替的情绪。
在穿过山谷的风里。
在幽静得好像只剩下他们两个人的天空和山谷之间。
介乎少年与青年之间,那声音哽咽又坚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