摆手。
小狗熊从廖花的怀里滚出来,趴在核桃树下,她看着它憨态可掬的样子笑弯了腰。
看起来是那样美好。
如果没有后来发生的一切。
那天晚上,廖老三像是冥冥中有了某种预感似的,睡得并不安稳,六点不到就起了床。
他惦记着廖花儿,干脆披衣起身,顶着夜色往村口走去。
chaoshi的雾气沾在衣服上,他打了个寒颤。村口廖四福家小小的后院里,那棵核桃树上冒出新芽,他扒在矮墙上,看到了树下趴着的小狗熊崽。
一晚上时间,它看起来有些不安,仍在嘤嘤呜呜叫个不停。
声音虽然不响,但是听起来十分惹人烦躁。
日头渐渐升起,天亮起来。前院传来廖四福咳嗽的声音,廖老三安静地坐在墙边,知道隔不了多久廖花儿就会起床来到后院。
那时他和她就可以短暂地说上几句话,让他一天都快乐而满足。
然而悲剧也是这个时候发生的。
一声暗沉的吼声从前院传来,年过五十的廖四福爆发出嘶哑的怒吼:“跑!”
只一声,就戛然停止。
廖老三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站起身,正在犹豫是否翻过矮墙,却在此时看见廖花儿捂着嘴巴,呜咽着朝后院跑过来。
睡眼惺忪的她正在穿衣,却听见前院门口的廖四福莫名喊了一声。
她疑惑地推开门,看见她爸直挺挺倒在地上,右肩被扯掉一半,肚皮上方趴着个庞然大物。
一头黑熊,像从天而降的饕餮,撕扯着廖四福的肚皮。
廖花儿短促地哀鸣了一声,捂住嘴巴转身,踉踉跄跄朝后院跑去。
那黑熊像是意识到什么,放下嘴里的廖四福朝她追过来。
“花儿!”廖老三被眼前的场景惊得无法动弹。
他站在矮墙之外,眼睁睁地看着一头黑熊紧跟在廖花儿身后,张着血盆大口,挥舞着鲜血淋淋的熊爪。
“三哥救我!”廖花儿宛如抓住救命稻草,拼了命地朝他跑来。
黑熊低沉地吼着,挥舞的熊掌啪地击中她的后背。
廖花儿哀嚎一声,歪了身子,却仍然挣扎着朝他的方向坚持。
廖老三撑在矮墙上的手像生了根一样无法动弹。她恳切的目光哀求着他救她,他却怎样也没有办法翻过那堵低矮的黄泥墙。
他仿佛能闻见黑熊身上的血腥气,身体的本能终究占据了上风,让他连滚带爬的往前逃。
“三哥!”
有人在喊,又或者是他的幻觉。
廖老三边跑边哭,泪流满面。
石磨边上就是廖村长家,是离得最近的一户人家。
廖老三为了求助而奔逐的脚步却渐渐停下来。
被熊袭击,几人能活?就算活下来,也是不人不鬼的恐怖样子。
而且…廖老三咬住嘴唇,他要怎么解释熊瞎子来到村里这件事?如果被别人知道是他害死了廖四福和他女儿,他要怎么在村里立足…
天光大亮。
廖老三站在村长门口,仿佛听见了村长家的小女儿廖小妹与父母告别的声音。
是求助,坦白,承担责任甚至偿命,还是将真相埋在心间?
廖老三只用了一秒钟就做出了决定。
数分钟之后,廖小妹推开家门。
清晨七点的廖家村,是那样的静谧。
像以往的每天一样,门前连一个人的身影都没有。
圆圈舞(四)
宝灵街的街坊最近常谈的八卦,就是住在临街的廖老三的意外死亡。
“说是煤气中毒呢…”人们议论纷纷,“廖老三的老婆在炉子上烧了水,可壶中水太满,把火浇灭,漏了煤气。她自己出门洗头去了,把这茬忘得一干二净,等回来的时候发现睡在床上的廖老三一动不动,早都咽气了!”
廖老三平日里不和别人结怨,除了内向了点脾气古怪了点也没什么不好。廖阿姨是个爽朗性子大嗓门,遇上廖老三这个闷葫芦,两口子过了二十年,也没听说吵过几次架。
哪能想到有天早上,廖阿姨炉子上烧了水自己却忘记了,睡在床上的廖老三就这么被煤气憋死了。
警察局里的廖阿姨懊恼地哭泣:“最近记性不好…好一阵了,迷迷糊糊的,总有些记不清事…”
她什么都不记得了,不记得为什么会去烧水,不记得为什么自己会出门,不记得廖老三为什么没有叫醒廖老三。
只记得那天早上在某间洗头房里,她似乎是睡了很长很长的一觉。
温暖的水流从头上流过,茉莉蛊惑的声音曾经在耳边盘旋。
可茉莉到底说过些什么,廖阿姨却怎么回忆也想不起来了。
“最近好像什么都记不太清楚。”廖阿姨低下头,“那家洗头房是在哪里?好像是隔壁街,又好像在菜市场对面…在哪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