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打得七零八落,慌忙下令转船,从斜刺里往北而来。
怎禁得梁夫人在高桅之上看得分明,即将战鼓敲起,如雷鸣一般。
号旗上挂起灯球:兀术向北,也向北;兀术向南,也向南。
韩元帅与二位公子率领游兵照着号旗截杀,两军相拒。
看看天色已明,韩尚德从东杀上,韩彦直从西杀来。
三面夹攻,兀术那里招架得住,可怜那些番兵溺死的、杀伤的,不计其数。
这一阵杀得兀术上天无路,入地无门,只得败回黄天荡去了。
那梁夫人在桅顶上看见兀术败进黄天荡去,自思穷寇勿迫,否则逼他死战,我军必须损折惨重,便将锣声响起,且收兵堵住水路.,原来这黄天荡是江里的一条水港。
兀术不知水路,一时杀败了,遂将船收入港中,实指望可以拢岸,好上旱路逃生!那里晓得是一条死水,无路可通。
韩元帅见兀术败进黄天荡去,不胜之喜,举手对天道:“真乃圣上洪福齐天!兀术合该数尽!只消把江口阻住,此贼焉得出?不消数日,粮尽饿死,从此高枕无忧矣!”
即忙传令,命二公子同众将守住黄天荡口。
韩元帅回寨,梁夫人接着,诸将俱来献功。
夺得船只军器,擒得番兵番卒,不计其数。
元帅命军政司—一纪录功劳。
又将擒来番将尽数斩首,一齐号令在桅杆上。
是时正值八月中旬,月明如昼。
元帅见那些大小战船,排作长蛇阵形,有十里远近;灯球火光,照耀如同白日。
军中欢声如雷。
韩元帅因得了大胜。
心内十分欢喜。
又感梁夫人登桅击鼓一段义气,忽然要与梁夫人夜游金山看月,登塔顶上去望金营气色。
即时传令,安排两席上色酒肴,与夫人夜上金山赏月。
又将羊酒颁赐二位公子与各营将官,轮番巡守江口。
自却坐了一只大船,随了数只兵船。
梁夫人换了一身艳服,陪着韩元帅锦衣玉带,趁着水光月色,来到金山。
二人徐徐步上山来,自有军士报入寺中,早有僧官接出山门。
在路边双掌合什,请元帅夫人二位的安好,韩元帅却未多看这僧官,梁夫人毕竟女人天性心细,听得那僧官声间清脆,不觉多看他一眼,这一看。
梁夫人却是心中一动:“呀,好个俊俏的和尚”
你看他“丰姿英伟,相貌轩昂。齿白如银砌,唇红口四方。顶平额阔天仓满,目秀眉清地阁长。两耳有轮真衲子,一身脱俗是比丘。好个妙龄聪俊风流僧,不让世间秀才英杰士”。
这梁夫人正看时,不料那僧官却也乖觉,早窥见夫人目光所注,不觉抬头望一望夫人,不望尤可,但见这梁夫人容貌如何,也有赞云“朱唇皓齿、明眸流盼、冰肌玉骨、细腰雪肤,身似婀娜腰若柳,娥眉杏目娇俏生,三分妩媚态、两分销魂容,正是年华仍在艳情女,一片春意欲述怀。”
那和尚见梁夫人如此风采,不禁早已魂飞魄引。
看得呆了。
夫人却也察觉有异,却怕元帅发觉,忙发声道:“元帅,此去金山还有多远”
元帅却不察有他,随口道:“上方便是,不消一里多路。”
他二人接口相答,那僧官即便省吾,连忙前方引路,将元帅和夫人引进寺内。
进了方丈,韩元帅便问:“道悦禅师何在?”
僧官禀说:“三日前已往五台山游脚去了。”
韩元帅便问:“你是何人”
僧官答道:“小僧法号悟智,乃是道悦禅师门下弟子,师父不在小僧权且看守寺院.”
韩元帅乃是豪杰性格,也不计较许多,但觉这悟智言语得体,态度恭敬也是欣喜,此时自有小僧奉茶,待茶已毕,韩元帅吩咐将酒席移在妙高台上,同夫人上台赏月。
悟智自在一旁待酒,却说元帅与夫人对坐饮酒。
韩元帅在月下一望,金营灯火全无,宋营船上灯球密布,甚是欢喜,不觉有曹公赤壁横槊赋诗的光景。
那梁夫人反不甚开怀,颦眉长叹道:“将军不可因一时小胜,忘了大敌!我想兀术智勇兼全,今若不能擒获,他日必为后患。万一再被他逃去,必来复仇,那时南北相争,将军不为无功,反是纵敌,以遗君忧。岂可游玩快乐,灰了军心,悔之晚矣!”
韩元帅闻言,愈加敬服道:“夫人所见,可谓万全。但兀术已入死地,再无生理。数日粮尽,我自当活捉,以报二帝之仇也。”
言毕,举起连饮数杯。
拔剑起舞。
舞了一回剑,与梁夫人再整一番酒席,元帅不觉大醉,你道为何如此就醉了,原来那和尚早有心计较,适才奉上的却是烈酒,韩元帅又是武将性子,品到这烈酒滋味,正中下怀,怎能不多饮数杯。
却不知这酒好生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