驿站看守严格,里外都是禁军把控,但有一个人每日会出门,坐马车出城赈灾。
这人是李琢。
芙珠挑了崔安凤外出狩猎的一日,和小宝趁人不备,躲在李琢马车底下。
大大的车轮子转动起来,马车驶出驿站,他们抓着辕木,不让自己掉下来,原本一切都会顺利,小宝被扬起来的灰尘喷到鼻管,不小心打了个喷嚏。
两人皆是一惊,随即· 马车停下来,李琢身边一个年轻的宦官下来检查车底部,从芙珠的视线望出去,清楚看到他青绿袍子上的图腾,是一团盘旋的蟒蛇。
蛇头的眼睛用金线绣着,在天光里流动出诡异幽艳的光彩,他连脚步都是轻的,轻得像一条蛇,走到车前,伏下腰查看。
芙珠紧紧将小宝护在怀里,盖住他的眼睛,但她忘了自己,在车底一片暗光里,对上双幽暗熟悉的眼眸。
她认得这双眼睛,在冰冷的承欢殿里,她无数次抚摸亲吻这双眼睛,心里充满爱意,希望能抓住他,现在只剩下忐忑和紧张,甚至希望他消失。
仅仅对视一眼,芙珠鼻尖上冒出汗珠,浑身僵住不动,看到他伸手过来,像是在抓她,吓得紧紧闭上眼。
等了好久没动静,她慢慢睁开眼,宦官修长苍白的手无意拂过她的鬓发,将车轮底下卡住的大石子取出。
“底下有石子卡主,搬开就能行了。”他说着这话,直起身,除了开始无意对上的一眼,从头到尾,他再没看过她一次。
马车重新驶动,芙珠一身冷汗,同时也很震惊,真正的李琢穿着宦官的衣饰,下车疏通道路,假的李琢坐在车里,他们显然是有Yin谋。
芙珠越想越心惊,更不敢掉以轻心。
车厢里,文小公子压低声道:“先生突然来秦州,可是计划有变?”
他对面坐着一个男人,正是刚才穿青绿袍子的年轻宦官,手里拿着一杯茶,慢条斯理喝着,“京城早被崔安凤防住,像一座铜墙铁壁,攻不破,唯一的活路反倒是在秦州。我来也是提醒你,在崔安凤面前,务必掩住杀心,不然一切功亏一篑。”
文小公子一凛,也暗暗觉得先生虽未明说,但这趟来秦州,更是为了私事。
等出城门,众人停下休息,二人从车底跳下来,藏在齐腰的草丛,慢慢爬出去,直到面前出现两只马蹄子,有人发现他们。
芙珠抬起头,看到一身劲装的崔安凤,他骑着棕红色大马,身后四五十骑马旋风般疾驰而来,护卫如云,气焰嚣张,瞬间将他们二人包围起来。
崔安凤好整以暇看她,毫不意外,显然早知道她们今天会出逃,专门在这等着,眼下就一副捉弄猎物的模样,摸出筒里的箭,搭在弩上,“还愣着做什么,不跑吗?”
话音落地,芙珠骤然回神,拉着小宝狂奔,但身后始终跟着一道催命符。
崔安凤在后面不紧不慢跟着,看到小宝不小心跌足,二人一同摔进泥坑,他仿佛找到时机,架起弓弩,对准小宝的后背,将射出去。
芙珠眼尖,看到小宝有危险,想都不想将他紧紧护在怀里。
崔安凤手里一顿,随即箭尖移到她眉心。
仿佛他手里的箭是一条毒蛇,被对准的瞬间,芙珠也对上崔安凤冷漠的双眸,一股寒气顺着后背窜上来,千钧一发之际,护卫在身后禀道:“大司马,李先生求见。”
崔安凤手里的箭骤然射歪,铮铮插进一旁。
芙珠听得毛骨悚然,趁着他分神,拉着小宝滚到草丛里,跌入河中。
河水漫过眼睛,芙珠心跳犹如擂鼓,尽力带着小宝往下游去,后背蹦得紧紧的,生怕一支箭射来,将她射穿透顶,但直到游远了,这一支箭仍没有射来。
没有追兵赶来,芙珠浑身shi淋淋上岸,小宝却没跟上来。
刚才水流湍急,小宝来不及叫就被冲走了,芙珠心急如焚,顺着河道找人,不料除去禁军外,还有一帮人在搜捕她俩。
芙珠心惊之下,悄悄藏在隐秘处,等他们走远了才出来,河道被堵住,最安全的地方反而是城里。
这边,文小公子刚被请上来,崔安凤将箭对准他眉心,脸色微变。
崔安凤突然哈哈大笑,瞬间收回弓箭,仿佛刚才只是开了个玩笑,“今日请先生过来,是秦州已定,该着手启程事宜,有劳先生主持了。 ”
二人在河岸边,四下里无人,文小公子看着背对自己的崔安凤,想到自己死去的家人,想到被他糟践的可怜百姓,心中杀意陡生,哪里还记得李琢的叮嘱,悄然上前,趁他不备,骤然拔出袖中匕首,从后面一剑将人捅穿。
谁知还没碰上他衣角,崔安凤早从倒映的河面上窥得一清二楚,猛地转身,一脚将他踹倒,笑喝道:“贱人东西。”
他这一声仿佛发号施令,周围潜伏的禁军纷纷涌出来。
文小公子被踹在地,吐出一口血,看到脖子上架满的剑,知道计划露馅,悔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