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悄寒高一的时候想学画画走艺术路,她爸敲着她的脑袋填了文科,她妈也在一旁帮腔。
好好的正道不走,去学什么歪门邪道的画画!
她低着头,使了好大劲才憋住眼眶里的眼泪。
正道吗?
小时候让她和谁玩是正道,幼儿园要琴棋书画样样都学,上学了考满分是正道,初中要考最好的高中,高中要考最好的大学,毕业要考公务员或者编制,要在30岁之前结婚,找对象要千挑万选要有房有车独生子女,结了婚要赶紧生孩子,最好要生两个,要坚强要懂事要有出息要给爸妈长脸。
她一直沉默不语地在她爸她妈为她划定的轨道上亦步亦趋地走着,可结果呢?
让她走正道的她爸出轨了,她妈撒泼打滚闹了一阵后竟也屈服了。她最好的高中只给实验班的学生开放所有场所,天天挤压着本就可怜的休息时间,她成绩好时老师关怀备至不好时他依旧嘘寒问暖却只是源自她爸送的卡。
那满口仁义道德高光伟正的话瞬间变成了自打耳光的笑话,在世界天崩地裂的那一刻,许燃出现在了灰头土脸的她面前。
她妈去捉jian那天,她吓得只穿了双拖鞋就跟在她妈后面。她妈上了楼,她站在楼下,望着二楼与她近在咫尺的窗户,觉得这是最远也最近的未来。
她听见男声女声胡乱的尖叫,她看见他的父亲和一个陌生的女人衣衫不整、仓皇地在窗边躲来躲去。
然后她看见有尖锐的玻璃从上面落下来,在阳光下反射着刺目的光。
可预料的疼痛并没有出现,仿佛从另一个世界伸出的双手,在千钧一发的一瞬把她拉离了开。
她在陌生又温暖的怀抱中,听到玻璃与她的心脏同时作响。
她自此认识他,他叫许燃。
塞上长城空自许的许,山青花自燃的燃。
在他们所共同面对的世界里,他有着与她截然不同的法则,他桀骜不驯,敢怒敢言。他鄙视着学校里的一切不公,并坚定地不执行。
他是她废墟里的唯一明媚的光,带着她走过人生最荒芜的时光。
许燃,我曾计划好与你一起去往更大的世界,和你一起在和世界碰撞的过程中,找寻到真正属于自己的模样。
可是我们却突然错过了。
你离开后的第二个春天,泡桐树的花簌簌落下,落到我的发顶,我才突然意识到,你是真的不在我身边了,我蹲在我们常压的马路,痛哭到仿佛明天不在。
就这样,你在世界的某一端,我在世界的某一端,我们各自与陌生的大世界对抗着,和解着,然后变成一副从未设想过的模样一个没有彼此的模样。
许燃,我长大了,我变成了一个我不喜欢也不讨厌的平凡的自己。
你呢,你现在是什么样?你肯定变成了一个更好的许燃。
许燃
许燃
许燃
我有好多、好多的话想要和你说
许多许多的记忆涌上来,陈悄寒哭得不能自已。
许燃给她披了衣服,侧着身给她挡着风,一边抹着她的眼泪,一边轻拍着她的后背。
陈悄寒。他艰涩出声,是我。
陈悄寒从泪眼朦胧中望了他一眼,然后哭得更凶。
他再一次抹掉她的眼泪,陈悄寒,你想听一听我的事吗?
他把她抱到沙发上,拆了一个箱子拉扯出被子将她包住,然后他坐在沙发的另一边,静默了片刻后,许燃开口道:我现在开了家搬家公司。
说完他望了陈悄寒一眼便自嘲地笑了下,你知道的。
哎我乱扯这些做什么。
他又停顿了好久,久到陈悄寒藏在被子下的手紧紧攥在一起,久到她刚收回去的眼泪又要奔涌而出,他才慢慢说:对不起。
对不起,那个傍晚
我没能出现。
她的眼泪又簌簌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