禹瑞泽一直知道,李言不喜欢他。
不是说讨厌他——那个温柔的人似乎永远不会讨厌一个人——就是不喜欢他,或者说,没有喜欢上他。
他喜欢李言。说不清道不明什么缘由,就是喜欢。那种喜欢掺杂着太多的苦涩,反而变得更加地难以割舍。
他爱他。爱到不择手段,爱到毫无底线。
他粘着他,讨好他,伤害他。
他围绕在李言的周围,也一次次抢走李言喜欢的人或物。似乎那样,李言的喜爱就会随着那些东西转移到他身上一样。
然而没有。
当然没有。
当李言躺在病榻上的一刻,他是后悔的。如果知道李言的生命如此短暂他可能还是不会放手。
他还是放不开手。
哪怕重来一次。
第二次,他又将亲眼目睹这个人的生命走到尽头。为什么是李言,而不是他呢。不,不能是他,他要走的比李言晚一点,才不能让李言的生命的最后独自一人。
他任性了两辈子,却也忍不住在这个男人生命的最后又任性一次。他问李言,要不要和他在一起。
理所当然地,被拒绝了。
机器的报警时响起,他才敢在床侧,握住这个男人的双手,泣不成声。
自从李言病重,上一世的离去一次次在他的脑中重现。该来的,到底是来了。
就像上一世一样,他继续做自己该做的。做一个好领导,做一个好领导。他不懂李言为什么一定要做一个好孩子好丈夫好父亲,就像他自己的人生规划中只有李言和李言没有什么父母妻子和孩子。和上一辈子一样,他的生命很长,他独自步入中年和老年,然后坚持在那家医院那张病床上逝世,并且托人之后将他葬在李言的身边。李言大概会不喜欢吧。不过更多的可能是不在意。他心中猜想死后还能再见李言,又害怕和第一次不一样之后会丧失本来的重生机遇而不敢提前去。他等得心焦,又心慌。还好,他等到了。
李言还是李言,那个会静静坐在窗边屋角的少年,他他想看看如果没有自己,李言的人生是不是就会好许多。
他远远的看着,静静地看着。看着那个少年谈了恋爱,看着那个少年从少年到青年,看着他失恋又再恋,看着他谈婚论嫁又再卧病榻。
这一次,他身边有了陪他走过最后一程的人。而那个人不是他禹瑞泽。
确实。李言的人生没有他依旧是李言的人生,甚至可能更加理想。只是他禹瑞泽,没有李言的人生就不是人生了。
辗转三世的感情并没有因为一世的疏远而冷淡,反而因为忍耐相见的克制而变得更加浓稠澎湃。李言走后,他一次次去李言的墓前,如同每日的日常,像是要将之前的离别都补回来一样。一开始,他要避着李言的女友,所以他是看着那个女人渐渐去得少到之后另寻他人嫁为人妇的。那个时候他不知道有多开心,好像这样李言就是他一个人的一样了。这种卑鄙的高兴就和当初他知道李言的父母离世时一样过分又真实。只是当初失去父母的李言还是没有变成禹瑞泽的人,但现在失去了生命和另一个会纪念他的人之后的李言,真的就是他禹瑞泽一个人的了。他一边尽可能地沿着先前的道路不做偏差,一边不可自制地增加了去找李言的时间。老年后,他把公司交给了信得过的手下,整天整天地坐在李言的墓前,絮絮叨叨地说着李言身前他不敢说的话,有时无话可说了,他就静静地坐在那里,一遍遍回味他们的相遇相处和自己脑中李言的样子。他有三世的记忆,却似乎怎么都不够回味一样,最后竟编造起了不存在的故事。故事里,李言像他看李言那样看他,像他喜欢李言那样喜欢他。故事里,和李言在一起的不是那些女人,而是他禹瑞泽。现实里,他总是看着李言的,而李言总是看着别人的。现实里,他总是喜欢李言的,而李言总是喜欢别人的。这一世,他是坐在李言的墓前逝世的。他年纪大了,身子尚好,走得平静,就是一口气,断了,就走了。
我的命能分你一半多好,哪怕我只能看着,也希望能多看你几年。
如有来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