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上回皇帝把皇子叫了去,皇子便愿意配合太傅的职责,不怎么闹别扭了。
书法字写得好好的,文韬武略学得好好的,行围骑射也学得好好的。
一切井然有序。
太傅自觉得还满意,皇子望他的眼神纯粹无比,是渴望借他之力奋进的求知欲,还有随着太傅日渐显山露水而混入的那么一些崇拜和钦慕之意。
“太傅,你怎么看这个。”
“太傅,这是为什么?”
“太傅不愧学识广博。”
“太傅”
他不觉得皇子问东问西太过愚蠢,反倒十分享受这种被需要的感觉。
皇子终究是个孩子,还是母亲从不见到人影的孩子,当然在很多方面都会对长辈产生依赖。
这不是理所当然的么。
如果说起初粘着这孩子是便于事无巨细地掌控,要为了帮自己而帮他,那么后来连这个动机都变得纯粹了。
为什么自己有点乐在其中?
太傅揉揉眉间,自觉不是当保姆的料啊。带孩子带多了,心肠也和慈祥的老妇人一般了。
心思一飞远,捧着的一摞书险些从手中滑落。
“啧我想什么呢?!”咂咂嘴,太傅恢复了往日的神态,往皇子殿内走去。
该年冬至日。
前一晚的一场大风雪席卷了京城,人们惊惶恐惧不敢出门,在家中闭紧门窗,再塞些布条,以防那刺骨的寒风灌入。
第二天一早那雪就已经铺了满地,堆出足尺厚,在阳光底下映出微暖的光。雪挂上了枝头,四处凭空冒出许多雪树。
皇子打开窗,便瞧见这银装素裹的院子,兴奋得很,连衣服都忘了添,踩上靴子直往外头奔了。
太傅赶紧拉了件厚衣服追在他身后。
“太傅!你看下雪了!!!!!!!!!!”皇子挥着双手,天寒地冻地站在雪上蹦跶。
孩子见到雪用远就像四季如春之地的人们第一次见到雪一样。
“急什么,也不是没见过雪!”
“太傅,可以陪我玩儿雪吗?”皇子充满期待地看着太傅。
太傅没好气地把衣服往皇子身上披。“先给我把这个穿了!!!!”
“哦。”
“那就玩儿吧,只能玩一会儿。”太傅还没见过皇子如此活泼的样子,也不忍心拒绝他了。
“你们都过来!”皇子往守着宫殿的宫女处喊去。
于是整个东殿陪着皇子胡闹去了。
“太傅,赏脸来看我的新作吧。”皇子把本想到角落歇着去的太傅扯了过来。
那是一个雪人,歪歪扭扭的,神情凶恶,还恶趣味地被戴上太傅的官帽。
太傅定睛细看,正要大骂“胡闹”不及,皇子拢起一抔雪,趁其不注意往他头上撒了个够。
当太傅满身是雪,在体表融化之后的冷水渗入了衣服里的时候,听着“哈哈哈哈”的笑声,他突然后悔和皇子客气地玩儿雪了。
“殿下,你敢给臣站好么?”太傅拍拍身上的雪,从身上不知何处抽出了哪儿摘的荆条。
“敢啊。”皇子在远处站定了,下巴翘得老高,原以为太傅要照本宣科砸他一脸雪,可一见那个恐怖的荆条,他瞬间就食言——逃啊!
当然,荆条只是做做样子吓唬皇子的。
太傅仍然追着皇子满雪地上跑。
“还以为学乖了,看来还是得调教调教啊。”
“呜呜呜哇——啊啊啊!!!!饶命啊!!!!”
——
殿外的喧闹声,将屋脊上停着的鸟儿也吓得飞走了,东殿真不知何曾如此热闹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