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想起那女人纠缠不停的嘴脸，脸色不由更沉几分，生硬地开口：“不会。”
敏锐的直觉隐隐约约告诉他自己似乎错过了什么，但具体的却又说不出来。
……似乎与以前没什么不同。
打那天后，那人便生了一场大病，窝在院子里养了足足把月才可出门。他不敢惊扰，只在夜深人静时来到院前站上那么一时半刻，仿佛能隔着厚重的房门，听见那人平稳的心跳。
他忍不住转头看他一眼，只觉得胸口一阵烦闷，说不出缘由。
少爷躺在床上，浑身上下只着一见薄衫，裹在厚厚的棉被里，闷出一脑门的细汗。黑色的发为此黏在带着不自然潮红的脸侧，见他来时，才悄悄偏过一点。
在他的逼迫下，少爷还是老老实实的将药喝完，逐渐康复起来。
少爷走时还不忘回头看他一眼，瞳仁黑洞洞的，像是能将人吸进去。
或许是生病的原因，那人眼中氤氲着一层薄薄的水汽，透亮透亮的，甚至比平时还要清澈几分，明明白白的映出了他的影子。
偏偏那没完没了的追求者再度上门，红着脸递来一块绣花的香帕，他看也不看便丢到一边，被对方看见，嘤嘤地哭了起来。
那人说：“我想看你舞剑。”
某日他在院中练剑，那人急忙忙赶来，甚至只穿了单衫；他看在眼中，不由得皱起眉，斥了两句。
少爷听闻脸色一红，有几分不敢看他，薄薄的唇动了几下，像是有话要说。
看那架势像是要将五脏六腑都呕出来，他心跳微乱，连忙想从床上起来，可刚一抬身，便已有几人冲了进来，扶着那人离开了房间。
说完这话，他看见少爷脸上的血色尽退，想再说些什么，却不知从何开口。
“……如果，我拒绝不了呢？”
“你醒了啊……”少爷说着，将乱七八糟的头发刮到耳后，刚想再度开口，却猛然弯下腰去，疯了似地咳嗽起来。
他突然就觉得有些难过，可还没来得及回味几分，视线就被突然掐断。
就连练剑之时都会不自主想起，连带脚下步伐一乱，剑意俱散，徒留一地心跳。
话音刚落，他便见对方眼里的光芒黯淡下去，嘴角的梨涡更浅，几乎要消失不见。
多次练剑被人打断，再平复时已找不到当时心境，他本就心情不佳，偏偏那少爷不知为何，反复提及此事，他不耐至极被逼出一句：“我一生为剑，亦为剑而生。”
他说不出这种感觉到底是什么，只在得知那人生着病又不肯喝药时，血管里仿佛有火在烧，连呼吸都带着灼人的热气。
可若说烦恼，也并非没有……隔壁人家的女人不知为何整日纠缠，阿洵不喜欢她，觉得她像个叽叽喳喳的小鸟，又吵又弱，一掐就死。
所以当那少爷喝红了脸，修长的手指摇摇晃晃的勾着他的，指尖微凉，掌心却很热，仿佛攥着一团火。
他静静的等，不知为何甚至有些紧张了，攥着树枝的手指悄悄握紧，又很快恢复常态。
又是平静无波的两年过去，他已经比少爷高出小半个头了，如今居高临下的看着，才发现那人如此削瘦，苍白的皮肤包裹着细细的骨，捧着暖炉的手腕怎么看都不堪一握。
漂亮的眼睛里全是血丝。
一转眼，又是几年过去，他的剑术进一步精进，再遇上危险时不会像上次那般狼狈。
这场小小的风波就算过去了——他莫名其妙的松了口气，一切回到了从前。
他只是安静的等到那人迷糊转醒，揉着惺忪的眼茫茫然与他对视片刻，才露出一个释然的笑。
他看在眼里，胸口不知怎得有些发堵，仿佛有一块巨大的石头一直压着……他说不出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可到底，并不好受。
那是他生平第一次觉得气愤，甚至不经思考的一剑劈开了厚重的门锁，端着药丸杀气腾腾的冲了进去。
面对一而再再而三的追问，他终于没了耐心，冷然道：“若是一直纠缠，杀了便是。”
“我喜欢你啊……”女子呜咽着说，他听在耳中，没有半分感动，尽是厌烦。
“你帮我拒绝就好了。”
过了一会儿，那人问：“阿洵就没有想过……可能会喜欢上什么人吗？”
他莫名被灼了下，便觉得那细软的手掌再一次贴了上来
呼呼风声从两人间穿过，有那么一瞬间，他甚至觉得对方离自己特别遥远，刚要伸手，便听见少爷沙哑着嗓音开口：“我知道了。”
他心下一紧，一直等那人彻底消失才回过神来，仿佛三魂去了七魄。
“……如果有人对你死缠烂打呢？”
等到一觉睡醒，身边又是熟悉的药香，少爷坐在床边上，大半个身子压在他大腿边上，有些微乱的长发绸缎似的铺开在肩上，衬得他的皮肤愈发苍白，带着某种釉质的光泽。他默不作声的看了一会儿，抬起的手悬在半空，终究还是没落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