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竟然就是结局。我从前一直渴望的一切，十几年所苦心孤诣追求的一切，如今就摆在了眼前。
“皇叔！”慕容律皱起眉，眼神是说不出的复杂。
亦或许他说了，但我已经什么也听不到。
再度醒来，已经置身熟悉的宫殿。
过往的一切，却在这一刻清晰起来。
都结束了吧。
慕容律沉默片刻，嘲笑一般勾了勾唇角:“就算现在还有一口气，也左不过一刻钟的事。再过一个时辰，我便可派人过来收尸了。”
我忽然颤抖得厉害。
倒是在十几年以后，再一次有了自己仍是一个活着的人的感觉。
我全身一颤，避开他的视线。
眼前一片模糊，温热的液体低落在自己的手臂上。
在宫宴结束后的回廊；在他费尽心思装点过的宫殿；在春日百花齐放的郊野；在盛夏的荷花淀；在深秋的狩猎场；在烟柳画桥的江南
高大的身躯在我面前缓缓倒下，那双素来含着笑意的眸子里，充满了惆怅和温柔
“你会恨我吗？”慌乱让我抓住他的手，思绪骤然又被扯回那一日。
“我说了一个谎。等你醒来，我就告诉你真相是什么”
让我再也没有办法视而不见。
伸出手去抓住他的衣角，紧接着就听到自己变得尖细的声音，在寂静监牢里急促又颤抖地响起来:
我惊慌失措地坐起，在看到安静平和地躺在一旁的赵明源后，一颗心骤然松懈下来，下一刻，眼泪不受控制地夺眶而出。
那一日，送走了讨厌的慕容律，再回头看着他恬静的脸，我却不安起来。
他睡得实在是足够久了。
后来慕容律究竟做了什么，我却没能亲眼瞧见。只记得他忽然俯下身，接着我感到颈间一阵剧痛，就不甘地陷入黑暗之中。
慕容律依然一动不动。恐惧到了极点，我连声音都变得嘶哑，卑微而狼狈地跪在地上，苦苦哀求面前的人。
我痛苦地合上眼睛，听到了心底的抉择。
也是头一次体会到，什么叫度日如年。
我趔趄着朝前走了一步，却忽然双膝一软重重地磕在地上。
慕容律没有动，也没有说话。
“皇叔，别在这时候做蠢事。”
但其实也可能并不太久，毕竟冬天仍未过去。其实，大概只是我日日这样守在他床前，才有了仿佛已隔三秋的错觉。
是的，寂寞和恐惧。寂寞到学会了像他一样无人应答也能自说自话，恐惧到一次又一次伸手感受他跳动的脉搏，确定他的的确确还是一个鲜活的生命，而并非我的臆想。
而后，他的目光忽然凌厉起来，直直凝视着我，一字一顿道:
他言笑晏晏，眼角眉梢都带着脉脉的柔情。
却被我视而不见。
我像是患了什么病似的颤抖得厉害，耳边只能听到自己粗重的喘息和断断续续的哀求。
“求求你，救他，救他我什么都愿意为你做，我什么都不要了，我给你磕头”
“救救他”
我终于意识到，我的错，有多么离谱而愚蠢。
我就日日这样矛盾着，害怕他醒过来，又害怕他再也不会醒过来。只是看见静静躺在床上的他，心口就会跳动得剧烈。
深藏的情感，终于破土而出，叫嚣着吵闹着，张牙舞爪地攫住我的心脏。
脑海中一遍又一遍回想起慕容律的话。
是什么时候的事呢？
摇摇晃晃地爬下床，扑倒在他床边。我拥抱住他，贪婪地感受着他的气息和温度，忘情地亲吻上他微翘的唇角。
“快醒过来，醒过来吧”我在他耳边轻轻地说，心里充满了平和温暖的情意。
慕容律终于有些不耐烦了，伸出手把我拉起来。
“救他救他求求你慕容律我求求你了求求你了”
“你喜欢我，对不对？你说过的，你说过要带我走，你喜欢我我都记得呢。你不许反悔”
我疑心再这样等下去，自己大概是会疯掉了。纵然是从前被囚禁在那个小小的院子里十余年，也从未感到这样寂寞和恐惧。
“不会的，不会的”我握着他的手附在自己脸颊边，也不知是在说给他听还是在安慰自己。
他说过吗？
原来回忆竟是如此鲜明。而我从前，竟是从未觉察。
我费劲地回想着，脑海中闪过很多画面，最终定格在去年那个春天，他将一件华美的喜服铺在我面前。
但那是头一次，我对他无比感激。
可为什么，倒在这里的，却会是他？
对慕容律，我素来怀着很复杂的感情，恐惧有之，不屑有之，从来不是什么正面情感。
我在脑海中描摹着他温柔的眼睛，心中稍稍安定下来。
只是赵明源一直未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