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望了初祈一眼,随即又低下头,将整个身子都垂的低低的,咽了咽口水道:“是,是,神官……请随小的来。”
欢斯夜坐在牢房里,看着对面的初祈,有种在客栈打尖之感。
“喝茶吗?”初祈递给她一方甜白釉烫金茶瓯,道:“不必担心,我们不会在此耽搁太久。”接着便悠然地品起茶来。
欢斯夜不但担心,更有些心急,眼看着只剩这一个阵角了,却出了这么个岔子。
她手下不自觉地一下下拨弄着杯盖,发出一连串“吭吭吭……”在这安静的天牢里显得尤为刺耳,后来她许是被这连绵不断的吭吭声惹烦了,径直将手中的杯盖连带着杯身全都拂到了地上,润如凝脂的甜白釉,碎成一瓣一瓣,如同夜色醉人的湖面上,被涟漪搅碎的圆月。
她却好像刚刚被这声脆响拉回神来,怔怔地看着地上。
初祈低声一笑:“孕者竟这般容易动怒吗?”
欢斯夜见他这般气定神闲的模样,不知怎得,有些想拿茶壶敲他的脑袋,索性转过头不去看他。
透过天牢的小窗户,可以看到一轮弯弯的上弦月,和稀稀疏疏的几点星光。
月色下,水光清华,游鱼浅眠,疏疏散散的树影下,是成片的黑衣蒙面,持刀握剑之人,疾速无声地往一个方向而去。
辽纵殿内,依旧歌舞升平,酒色具存。
舞姬的衣袖,五光十色,灿烂夺目,好似曙空中腾现的锦绣朝霞,璀璨不可方物,玉手似春笋一般修长,肌肤似水葱一般鲜嫩。
只不过除了欢斯纵,再无人有那个闲心观看。
两旁案席上是不明所以、坐如针毡的众大臣,而那高台主座上,是执壶饮酒、醉兴方浓的中山王欢斯纵,这般主宾两相,在喧哗盈耳的丝竹声中,凑成了一场古怪,而又生动的宴会。
“众位大人,喝呀!如此良宵,怎可虚度!”欢斯纵醉醺醺地自席间走下:“放心……明日一早,你们就会知道……我那冠冕堂皇的父兄,都做了些……什么,哈哈哈哈哈……喝!喝啊!”
“不知皇弟这场闹剧,打算演到何时?”一身戎装的欢斯瑞,徐徐走入殿内。
欢斯纵双眸微眯,Yin鸷地看着欢斯瑞,因酒色染上的醉意早已消失不见,他轻骂一声:“废物!”长袖一甩,指着欢斯瑞,喝道:“拿下他!”
大殿之上,除了欢斯纵因愤怒稍显粗重的呼吸声外,再无半点动静。
欢斯瑞微微一笑,依旧如往常那般春风拂面,却不沾染一丝一毫情绪在其中。
可在欢斯纵看来,他那笑,与他身上那件玄色烫明黄金边的戎装一样刺目,彰显着他的得意与嘲讽。
欢斯纵拔出身边长剑,带着玉石俱焚的决心,袭向欢斯瑞。
二人自殿内到殿外,自地面到屋顶,自池塘到树枝,一个疾风骤雨,招招凌厉,一个不紧不慢,守中有攻,最后,欢斯瑞一招移形换影,横剑于欢斯纵颈上。
“你输了,”欢斯瑞望着他:“二弟。”
欢斯纵眼中闪过一丝动容,随即别过脸:“成王败寇,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左大臣领兵来报:“禀殿下,宫中叛贼已全部肃清。”
欢斯纵看向左大臣,以及他身旁的皇后、依旧穿着嫁衣却避过他目光的明葵,竟出奇地平静,本就是始于交易,那么终于背叛也并非那么难以接受。
“好,你有功。”欢斯瑞微微点了头,道。
不过眨眼间,他长臂轻挥,手中三尺青峰削铁如泥,冰冷的青石板上,横着左大臣热气腾腾的尸,项上人头顶着一张死不瞑目的脸,骨碌滚出数尺远,没了首的尸身,汩汩喷出的赤色血ye,浸润了青石板,也染红了明葵的裙。
欢斯瑞这毫无征兆的杀戒开的突然,众人惊愕之余,不由得身冒冷汗,遑论皇后与明葵两位弱女子,竟是两眼一翻,还未来得及尖叫,便身子一软,晕了过去。
“论心狠手辣,我当真极不上你这个笑面菩萨。”欢斯纵率先回过神来,嫌恶道。
欢斯瑞瞟了眼左大臣的尸体,语气淡漠:“他没用了。”
“不要迁怒我母亲和妹妹。”他深深看了欢斯瑞一眼,神色变换多样,忽然如放弃所有抵抗一般,说此一句。
欢斯瑞没说答应,也没说不答应,只示意旁边护卫将他带下去。
欢斯纵走后,他转过身子,负手而立,一个人望着火光滔天的辽纵殿,不知在想些什么。
“瑞哥哥!瑞哥哥!”乐水公主欢斯幸拎着裙摆急急忙忙地跑过来,扑通一声跪在他面前,拉着他的锦袍,哀求道:“求你,不要杀纵哥哥。”
欢斯瑞将她额间跑乱的碎发抚到两边,望着她映着火光的shi润双眸,柔声道:“幸儿放心,你的纵哥哥,不会死的。”
待到欢斯夜与初祈再回到辽纵殿,火海已熄,热浪犹在,任它苦竹苍松,菊花乔木,早已化作一片灰烬。
她四处看着,入眼皆是黑漆漆的一片,她不敢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