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水一样的声音其实让人挺忐忑的。
“是我们店的一个客人。”我顿了一下,才发现自己很想补充一下,“是女的,叫吉娜。她带我出去玩了。”
“呵呵,有帅哥么?”
“有。”
“哦,有我认识的吗?”他轻轻笑着。
“有。”我感觉自己语气一点也不温柔了,“张南。”
我心里想张南这小子昨天肯定是回去把我在酒吧来者不拒的放*荡样子都讲给王乐听了。王乐这小子今天就在这里跟我玩明知故问。
“怎么不叫我一起呢?”他在电话那边笑笑的。
“哦,”我顿了顿,也跟着笑,“呵呵,下次下次。”
“你周末休息,不是答应和我一起去G城么?”
“我求了主管、经理求了好久才能休一个周六呢。”那头瞥见何雨夏已经出岗了,我连忙做样子往洗手间走,“我得出岗了,下次聊。”
刚挂断,又响起来。是座机,陌生的号码。
“你好。”我礼貌的接通。
“曦曦,不好意思,对不起哦。”竟然是吉娜,似乎正在吹头发,“昨晚我喝多了,喝醉了,塔lun怎么把我送回来我都不记得了。可能上车的时候屁股撞到门上了,尾椎骨受伤了,疼得厉害,现在中医院呢。”
说实话本来略略有些生气的。但现在还是关心来得更多,“不会吧?严重么?”
“几周都不能乱动了。”吉娜的声音透着宿醉的沙质,“医生刚给上了红花油,丽丽在用电风筒给我吹呢。第一次跟你出去玩,出糗了,不好意思。你还好吧?昨晚怎么回去的?”
“哦,我很好,朋友过来接我的。”
“哦,那就好。”
“你好好休息吧。”
“嗯,曦曦,我们下次再见。我很喜欢你。”她忽然咯咯的笑,“我说喜欢你,我们家丽丽吃醋了。”
我笑起来。
没有办法去生吉娜的气。她总是很容易就得到别人的心。即使我,一个一无所有的普通姑娘,她也用珍惜的态度对待。这样的女人,任何人的心都可以得到,只要她想要。
Ange开始找时间去学车。罗霞很快找到别的女伴儿,上班下班上厕所一起。因为对ange很怕,所以渐渐地竟也跟我疏远了。
我则忽然和吉娜每天短信、通话,有时候替她翻译几个问候的句子,中翻英、英翻中。有时候聊聊人生。有关人生的问题和话题都五花八门,每一次我们都结束在同一个点:到底什么样的人生才是好的人生。
我们都没有答案。唯有交换自己的经历,身边朋友的经历。依旧没有答案。然后把话题岔开去。有时候她也会在半夜打来电话,与我聊天、谈笑。
我从来没有厌倦这样对等的谈话,像学术讨论、经验交流。正如吉娜也似乎始终乐此不疲。
“我们上辈子也许是情人。”她说。
“或是知己。”我接上。
“曦曦,你应该换一份工作。”
“嗯。有机会,我就会离开。”我回答。
我总是处于一种离开的状态。不要太诗意,把离开解释成为了回来。我觉得我离开是为了寻找。我总是在寻找。
我仍然有一个不曾与ange交换过的秘密,关于我的身世。ange告诉了我,但我只告诉了吉娜。不是什么大的秘密,对我同时代的女孩子来讲,也许很大一部分都曾有这样的经历。
我并非父母亲生。小时我也曾有遥远回忆,妈妈经常带我骑车去另一个村子的某户人家玩耍。后来我渐渐长大,她不再带我去。我渐渐忘却,但并未抹杀那段模糊的记忆。直到我长大成人,某一天家里来了一对夫妇,声称是我的亲生父母。
他们把我送给别人抚养的唯一原因是,想要一个儿子。可是已经有了一个女儿。为了不违反中国的计划生育,就把我送走。现在他们有一个大女儿、一个儿子。现在他们告诉我真相,希望我叫一声爸爸妈妈。
吉娜听了很平静。
曦曦,她说,我们家丽丽也一样。我嫂子生她的时候已经快四十岁,已经属于高龄产妇了。但是农村人家就是想要儿子。她批第二胎的年纪超过了。为了生儿子,她还是又怀了孕,为了躲避计划生育工作人员,就把丽丽到处寄放,跑去东北生下儿子。虽然后来接回了丽丽,但她到现在都不太喜欢自己的弟弟。还有,没有安全感。不自信。
我没有感叹,只是继续说道,我遇到过很多这样的女孩子。非常多。我不知道是我们这一代都经历了这件事,还是我自己的经历召唤了她们来与我结识。
曦曦,你哭了么?
没有。
曦曦。她顿了很久,我也有一个女儿,在我十九岁的时候。
我异常讶异。
曦曦,你知道么,她继续说,并且笑了笑,你身上有一种力量,让别人想要在你面前把自己袒开,像晒床单一样袒开。
哦。我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