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为何倒叫他感到了一丝爱到极致的深切入骨的恨。
袁笑之皱了眉头,神情少许不解,“你不知道?”
那力道大得让肩胛骨骼都隐隐生痛,仿佛滔天怒气在此刻便随着压力灌涌而入,让他无处遁形也无处可逃。
大夫半挑白眉,讶然地看看袁笑之,又看看袁小棠,这小公子怎么一副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
这看在袁笑之眼中却是逞强和庇护了,眯起眸子满目冷冽,光是一望便叫人心底生寒。少年哆哆嗦嗦的,最后硬是咬咬牙挺直身板,扭过了头眉眼倔强,也不知在坚持些什么。
袁笑之转身望见的,便是自己宝贝儿子这副苍白无助的模样。叫他心头火怒焰烈烈冲撞咆哮,却被一泓秋水望得无处宣泄。
官家的事,还真是难猜。
孩子?
他又成功惹那人生气了。
男人开始不耐,眉梢一吊声音便扬厉了几分,“说不说?!”
大夫说这孩子有一个月,可他与季鹰的最后一次纠缠,还有与小光的上一回欢爱
他不能说。
反而满是退缩和慌乱。让他不敢反问他这张嘴怎么了,让他不敢叫嚣有种就打死他。
因为那人盯着他看的眼神——实在太过可怕。
“说吧。是季鹰的,还是戚家那小子的?”
来!”
“不怀外人的,难道还怀你的?”
距今时都在一月范围上下。其间更别说还历过花道常石尧山段云等人。
“爹”
迎着再明显不过的怒火,他蔫软而恐慌地低低喊了声,似求助,又似退却。
老大夫摇了摇头,提起药箱起身告辞,“老夫已将药方交给福管家了,这厢无事便先告辞,大人之后若有什么事,来回春堂找老夫便是。”
袁笑之颔首作揖送大夫出了门,剩袁小棠一人呆在榻上久久没能回神。
少年似是不敢相信,瞳孔圆睁唇无血色,如坠冰锥地狱。
被他撞破的也就和季鹰还有和戚承光那两次,照这小子的意思莫
袁小棠不怕死地顶嘴道,这性子说得好听点叫心直口快,说得难听点便是——嘴贱。
“孩子?!”
袁笑之沉着脸色,粗糙的指腹抚摸上少年柔软的唇角,那里,离饱满圆润的樱色唇肉触手可及。可他碰也不碰,就这么来回摩挲着,神色是令人心慌的阴鸷。
袁小棠终于知道自己清醒时袁笑之为何是那般怪异神情,这天下要论清楚那人的雷霆手段和不近人情,他排第二没人敢排第一。少年无措地扭了扭身子,白嫩脸蛋上两眼红通通的,再没了春花秋月的多情盈盈,反似寒夜枯灯下一窗芭蕉受尽风吹雨打,青天相候却不肯再施舍一点碧空晴光,只剩墙角烂泥如棺覆盖。孤立无援,苍颓一生。
袁笑之会打死他的。
“我”他犹豫着,话语含糊不清,“我不知道。”
他的孩子?
可这一次,再没了得意洋洋的快感。
袁小棠咬着唇一语不发。他怎么知道孩子是谁的?!
袁笑之的心思让袁小棠捉摸不透。那般深不可测的眼眸,那般淡漠凉薄的态度。
袁笑之瞧他这模样,怒气上涨却死死压抑着,呵笑了声,“几月不见,你的胆子倒是越发肥了,外人的种都敢怀上?”
少年被吓得一抖,对这人与生俱来的顺从与畏惧仿佛随着血脉深深镌刻在心底,永不磨灭。无法抗拒,也无法阻止。
少年后退的一瞬便被男人按紧抓于掌心。
不是不喜欢孩子。
笑话。
抓着赖以安心的最后一丝牵系。
坐立不安着,挣扎煎熬着,内心如焚着,这百般情绪交杂于一处,唯独缺少的却是欢喜。
可袁笑之一点余地都没给,面覆寒色坐于床侧,单刀直入冷冷开口。
更何况还是面对着什么都不知道的袁笑之,他不知道该怎么向那人启齿。说自己那几十日的遭遇,说自己曾喜欢上几个男人。说那日日夜夜的肌肤相亲抵死不分。
没有一点点准备,风就从万里之遥追星赶月地吹渡而来。
可他也不过是个孩子。
袁小棠知道。
“孩子是谁的?”
少年才十六七岁,正是个对什么都图新鲜情事懵懂的年纪。他没料到一时疏忽竟会犯下如此滔天大错,也更没想到就这么小的几率竟然都能怀上,一时六神无主血色褪尽,如玉莹白的青葱指节紧抓着被角,死死不放,犹如抓着苦海上最后一根浮木。
“你这张嘴”
不出预料的袁笑之瞬间拉下了脸,落在袁小棠眼里像极了块又臭又硬的石头。
这中气十足的一吼掀得屋顶瓦片都抖了几分碎屑,饶是袁小棠再不想明白,到底还是悉数听入了耳,身形一晃差点从榻上倒落在地。
少年抿紧唇又恢复了沉默,没有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