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时辰弹指而过,作为总判的黄院士抚着他的长须翻阅那一沓画作,眼底渐渐浮上失望之色,又是这样,没有立意新颖的,没有画面突出的,还有不少明显隐藏实力就为规避那位殿下的。黄院士摇摇头打算干脆直接找出煜王的那份了事,突然他眼前一亮,一副恢弘壮阔的黑白泼墨山水图出现在众院判面前。
慕弋正无奈地用眼神安抚同样惊讶无比的慕渊和凌子风,听到那声好七弟被恶心得眼角一跳,抬眼望去,“五哥说笑了,不过雕虫小技罢,哪来的高人指点,比不得五哥的三载蝉联。”
剩下的人沉吟半晌便也开始泼墨挥毫了,唯独慕弋迟迟未曾动笔,而是亲自磨起了墨,半时辰过去了他才慢悠悠地执袖提笔,动作优雅丝毫不乱。旁的人看了都在心里暗自摇头,且不说在这一尺之宽的宣纸上作画有多费功夫,今日以水为题,若不多花时间渲染打磨,岂能完美地将水的清透飘逸展示在画作之上?
一轮品读下来,只觉眼前豁然开朗一片碧水青山,叫人心旷神怡。一看落款,竟然是——七殿下!众院判面面相觑,皆从彼此的眼睛中看出了惊艳与不解。黄院士却是抚着须朗笑三声,毫不掩饰眼中的欣赏之色。
“五哥言重了,赐教谈不上,顶多是让五哥感受一下不一样的清诗会。”慕弋面上惭愧地一拱手,将气人的本事发挥到极致。
转身之时慕弋立刻感觉到两道让人无法忽视的目光,一道是极犀利的探究,一道却是异常的灼热。微侧眼便看到了那道探究眼神的主人,他不躲不也避,见状直接和慕弋对视起来,毫不掩饰眼中的探究和打量。
场上某些胆子大的险些笑出了声,都是观摩过煜王书画的哪会分不出次好,七殿下和煜王简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这么说真是太膈应人了。
接着他们竟然又挑出了一副黑白水墨画,不过笔锋还略显稚嫩,题词却也颇具灵气,较七殿下之作还是稍逊一筹。落款是今年的新科状元——苏沉央。
细细看下来,这幅图的结构磅礴大气,用笔苍劲雄浑,没有一笔多余地勾勒出了水天一色之感。一亭一舟一人,皆一气呵成。右上角的题词龙飞凤舞:
题目揭晓后,大多数人思虑片刻便提笔疾书。而有些人已品出了此题的不易之处,水是一个通俗意象,可柔情可豪放,但却很容易就落了俗套,柔情太过显小家子气,豪放不当便会不伦不类。
慕弋嘴角轻勾,心情愉悦地转身就看到两双明亮异常的眼睛,里面的崇拜欣赏几乎实质化。慕弋好笑地摸了摸凌子风的后脑,又拍了拍慕渊的肩,“等着继续看我表演~”说完便向斗诗桥走去。
不过很快今日的正事儿终于来了,清诗会的第一项比试鸣锣开赛,比的是作画题词。今年的题眼是——水。参赛者需在一时辰内当场作画,并亲手题词,完成后一并交由翰林院的那些老学究们评判,书画造诣精深诗词立意深远别致者胜。
哥哥在这宫中从不曾交过朋友,如今身边突然出现了一个关系如此亲密的人……慕渊看凌子风的眼神带了些不善,心底涌上一丝莫名的嫉妒。
这是——六皇子靖王慕缁,慕弋迅速与记忆中的人匹配上。慕缁长着一双张扬的丹凤眼,秀丽的鼻,微肉的唇,面容
慕殷闻言都顾不上周围隐隐的笑声,冷哼一声就重重拂袖转身而去。
顿时四下皆惊,慕殷咬着牙皱紧了眉头,这些院判都是些油盐不进的老顽固,却与谏院有着丝丝相扣的关系,为了一个区区诗会得罪他们并不值当。但这心里却是不痛快得很,不能挑衅翰林院就去挑慕弋的刺:“七弟还真是深藏不露啊,可你到底是真的如此惊才艳艳,还是有高人指点呢?我的好七弟?”
落日绣帘卷,亭下水连空。知君为我新作,窗户湿青红。长记平山堂上,欹枕江南烟雨,杳杳没孤鸿。认得醉翁语,山色有无中。一千顷,都镜净,倒碧峰。忽然浪起,掀舞一叶白头翁。堪笑兰台公子,未解庄生天籁,刚道有雌雄。一点浩然气,千里快哉风。
的眼神惊愕不已。凌子风则是呆愣着红了脸,反应不过来地任由慕弋把他拉回身旁坐着。丝毫不觉得有什么不对的慕弋又将凌子风的小手悄悄拢进自己掌心把玩。
慕殷心里显然也是清楚的,慕弋轻飘飘的话语和淡漠的眼神让他只觉面上仿佛当场被人抽了一巴掌似的火辣,压不住气地怒视回去,“好啊!我倒想看看我的好七弟究竟有怎样的惊世之才,还请七弟在接下来的斗诗不、吝、赐、教!”最后四个字几乎是从慕殷的牙缝里挤出来的,他就不信了,才月余未见,一个平庸的懦夫能变成什么样!
这群老头憋屈了三年,终于能挺直腰板判一次头名,都是喜上眉梢,立时便展示出慕弋的作品宣布了结果,还特别小心眼地对慕弋大加夸赞,和慕殷前些年的待遇形成鲜明对比。
为应“水”之题,绝大多数人都极尽靛青水翠之色大加挥舞渲染,百十副图下来这些老头们的眼睛都快被晃花了,这时一副干净的黑白水墨画出现简直洗刷了他们的审美疲劳,安抚下了他们略烦躁的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