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分力氣都被耗盡,連呼吸也跟不上,仿佛下一秒就要斷了氣,淒厲的哭聲在走廊上回響,下下直戳著程家陽的心臟。
喬菲沒醒時,他焦急萬分,喬菲醒了,他更絲毫不能安心。只有深深的無力感襲擊了他,他看著喬菲這樣痛,卻無能為力。
到最後,喬菲已經神志不清,眼神茫然地漂著,嘴裏機械地重複著:我沒有家了,媽,我沒有家了,媽媽,媽媽。
程家陽兩眼充血,兩只手緊緊地握住,他根本什麼都幫不了,只能用盡力氣地地抱住她,力氣大到好像要把她揉進身體裏,仿佛這樣就能替她承受這份痛一般。
他把喬菲從地上抱起來,抱回病房,把喬菲放到病床上。喬菲已經累極,連句話都說不出來,撐不住地閉上了眼睛,可還是眉頭緊鎖,沙啞地嗓子不斷地哼著模糊的氣音。
程家陽和高家明商量後,給喬菲打了一針鎮定劑,隨著針管的液體緩緩推進了喬菲的身體,喬菲才漸漸平靜了下來,沉沉地睡去,可是手裏還緊緊抓著家陽的衣袖。
程家陽等著喬菲睡熟後,才小心翼翼地把袖子從喬菲的手中抽出來,給她掖緊了被子,走出了病房。
高家明站在門外,臉色黯沉。
作為一名醫生,高家明已經見慣了醫院裏的生生死死,但這是第一次,有人在他的眼前,亡命於他的手術刀下。這個人是喬菲的母親,更是他的病人。
為醫者,救死扶傷,可無論他做什麼,都挽救不了她的命,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她躺在手術臺上,咽下最後一口氣,用這樣一種殘忍而直白的方式,來告訴他:他是個醫生!他握的是手術刀,更是人命!
高家明沒辦法忘記那個場景,想到這兒,他緊緊地捏住了拳頭。
家陽知道他心裏不好受,卻沒說話,默默地抵著他的肩頭給了他一拳,此時無聲勝有聲。
高家明的嘴唇蠕動了幾下,半晌,他才低聲道:幫我跟喬菲說聲對不起。
程家陽:這不是你的錯,,
高家明擺擺手,看向程家陽,眼睛裏似有烈焰在灼燒,但他克制地閉上了眼睛,想了一刻,他按下那團火焰,慢慢道:家陽,你好好照顧喬菲,
說著,他停了一刻,才又開口,他說得極慢極慢,好像在做什麼極度痛苦的割捨。
他道:從今天起,我退出。
說完這句話,高家明拍了拍程家陽的肩膀,低頭快步離開了。他極力走的很直,但肩頭卻聳了下來,好像上面壓著一座沉重的大山,程家陽知道,那是醫者的責任。
程家陽目送高家明離去,心頭卻無比沉重。他寧願高家明一直玩世不恭吊兒郎當,繼續和他競爭喬菲,也不願看著如今這幅局面。
等喬菲再次清醒的時候,已經是晚上了。
當稍微找回了點理智,她就不再歇歇斯底地瘋狂哭鬧了。
除了她實在忍不了,她一向不愛在人前哭鬧。
她早就不是小孩子了。哭有什麼用?
咬著牙,把淚咽回肚子裏,撐出微笑,對任何的困難說:我絕不認輸!
這才是她的態度。
不認輸,爬起來!這麼多年,喬菲就是靠著這股勁,才能像個打不死的小強,迎難而上。
不完整的家庭,她不在乎;
生活的幸苦,她受得住;
退學的無奈,她釋然;
同傳的障礙,她克服。
沒什麼大不了,論成敗,人生豪邁,大不了從頭再來。
不哭,不鬧,繼續前行,已經深深地植入了她的血骨裏,成為她面對任何苦難的第一反應,成為她改不了的習慣。
她掙扎著坐起來,發現程家陽正趴在床邊,睡著了。
喬菲凝視他的睡顏。
她一直讓自己堅強,獨立,不要依靠任何人。只要努力,只要抗爭,任何的艱難險阻都不怕。
她不就是這樣過了這麼多年嗎?
然後呢?
喬菲的心翻騰起來,紛湧的感情像肆意的汐潮,四面八方地亂攪,滿的要溢出來,她忍不住地呻吟而出:我認輸!老天,我向你認輸!
是命運,強按著她的頭,讓她認輸!
霎那間,一股熱流從胸腔裏湧了上來,淚水潸然而下,澎湃如潮。
心裏一直繃著的那股勁刹時就松了,那雙明亮的眼睛立刻就暗了下來,如同兩盞熄滅的燈,只剩下,那個拋下堅強的外衣,脫去任何偽裝,脆弱而千瘡百孔的喬菲。
“菲菲,別哭!”
程家陽被喬菲的呻吟聲弄醒了,一醒來就看到了淚流滿面的喬菲。
“家陽,”喬菲顫抖地喚著家陽的名字,撲向了家陽的懷裏:“家陽,帶我回家,我想回家!”
有什麼沾濕了家陽的衣領,滾燙的,苦澀的,是喬菲的心。
“好,我們回家,”程家陽撫著喬菲的後背,溫柔地像哄著孩子睡覺的爸爸:“菲菲,我帶你回家。”
喬菲沒有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