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颗心如坠寒窖,想了想,又给李儋元写了封信,让他深挖这位萧宛在开伎坊前是否留在京城,和什么人有过接触。
当真相全摆在她眼前,安岚再也无法忍耐,直接去了正院找到谢宁道:“爹爹,能让我再和李徽见一面吗?”
谢侯爷以为自己听错了,重问了一遍:“你说你要见豫王?”
安岚用手撑在鬓边,轻轻阖上眼,声音仿佛飘在空中:“没错,叫他来见我,我有些事要问他。”
谢侯爷的心莫名一阵忐忑,总觉得有些不详的预兆,可既然女儿破天荒要和豫王见面,他便差人去将李徽请了过来。安岚却坚持要单独见他,于是安排两人在花厅相见。
李徽也没想到安岚竟会提出要见他,刻意好好拾掇了一番,独自坐在檀木椅上,紧张地猛灌了两杯茶,终于看见安岚双手在袖中交握,低着头,迈过门槛走进来,脸上的表情辨不出悲喜。
他笑着站起身道:“柔柔,你终于肯见我了。是想通了吗?”
安岚抬头看着他,那目光竟令他打了个寒颤,往前倾身问道:“你还在怪我?”
安岚将藏在袖子里的手腕抬起,纯金的步摇在他面前晃了晃:“这是我爹给我打的嫁妆,这个图案,你应该不陌生吧。”
李徽猛地后退几步,陡然失了平衡,整个身体跌坐进宽大的檀木椅里,他偏头扶着桌案,嘴边的肌rou绷紧,许久发不出一句话,额上却沁出汗来。
安岚凄然笑了笑,在他身旁坐下道:“新婚的第二天,你送了个镯子给我,说是你母妃的珍爱之物,镯子上的图案,源自她祖上的习俗,能庇佑后代福泽绵延。”
她扭头讥讽地盯着他:“你们真的很细心,前世我出嫁时,爹爹刻意不用这图案给我做嫁妆,可能连我母亲也没有见过这图案。可世事偏就是这么无常,如果不是你将我掳走,如果不是你将我掳走,爹爹为了表示对我还有父女恩情,专程告诉了我这个典故。”
李徽长吐出口气,扶着桌案的指节已经发白,又听安岚继续道:“王爷能不能解释,为何萧太妃在入宫前所开伎坊的银两,全是来自我们谢家,她和我那位早逝的大伯,究竟是什么关系。”
李徽阖上双目,艰难地开口:“我母妃与你爹爹的长兄谢封曾有过一段情,原本谢家想把她收为妾室,谁知谢封意外早逝,而我母妃那时才知道,已经怀了他的孩子。老宣武侯因这个孩子生出了大胆的计划,故意让我母妃去勾引父皇,令他误会这个孩子是他的,然后就被接进了宫里,给这个孩子冠以李姓,能有机会继承大统,或者,想法子夺得江山,再光复谢氏门楣。这,便是谢氏对李氏王朝的报复。”
安岚终于崩溃,腾地站起走到他身边,狠狠甩了他一巴掌,哭喊着道:“所以你早知道这件事,也知道我们的身份根本不能成婚,可你还是娶了我,再用药让我没法生育,因为你怕这后代会有隐疾,败露了你们的计划是不是!”
李徽愧疚地闭上眼,颤声道:“柔柔,事情并不是你想象的那样。”
第87章 生生世世
虽然早料到这一天会来临,可当身份败露, 皇帝派出的羽林军将王府重重围住, 李徽知道, 自己一旦走出去, 就是欺君谋反的死罪。
叔父说得对, 这一切全怪他不够果决,心还不够狠, 如果能重来一次,他眼里不会再有什么兄弟亲情, 更不会有良善不忍,他的命运早已写好,从他出生的那一刻起:斩除所有障碍, 替谢氏坐上那个皇位,不然只有死。
长街上厮杀声一片,他被亲卫护着逃出了王府,最后看了眼惨白的月光, 他突然想起了一个曾被他当作骗子的道士。
那人曾经对他说, 他能助他完成宏业, 只求能做上国师之位, 可他的说辞太过诡谲, 匪夷所思,所以李徽只是笑笑, 就让他离开。那道士却不着急, 只是俯身对他说了一个地方, 然后露出一个神秘的笑容道:“王爷迟早会想起我,到时你就知道,只有我才能帮你。”
于是,他抱着最后的希望赶到那里,金哲一身道袍,在月光下泛起诡异的银光,他负手看着他狼狈地闯入,笑得胸有成竹。
“王爷命中会有比劫,唯有此符能破。”
那是李徽第一次知道,人竟然可以重生,而且能不止一次地重活。
重生后,李徽第一次见到安岚,是在十四岁时,他从宫里溜出,偷偷去谢家见叔父。
他还记得,谢侯爷带他站在祠堂里,指着谢家长子的牌位道:“谢家会以你为傲,迟早有一天,我们会给你娘一个名分。”
李徽恭敬跪拜父亲的牌位,内心却是一片荒凉。从没人问过他,想不想要背负这些。从他懂事起,母妃就如同逼迫般反复告诉他,他必须当皇帝,必须把江山从李氏手上夺过来。
如果可以,他也想只当一个闲王,每日作诗饮酒,最好还有位知己美眷相伴。前世,他身边的妻妾全是为了巩固势力,从未尝过真正动心的滋味。也许,他永远不可能尝到这样的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