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玄林抹去他的眼泪:“我以性命设局,只为了我的孩子如果真的还能幸存于世间,那么恨也好仇也罢,我也一定要让他回到我的身边。”“我赢了。”他轻轻拍了拍霍尘的侧脸,“这不是终于把你盼回来了吗?”“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师父。”苑长记捂着自己通红的眼睛,“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梁捕头又是怎么回事啊?”“对,梁捕头。”霍尘抓着岳玄林没松手,“他是你的人,师父,他既然是狼族卧底,那么说明他散布流言陷害阿淮,是因为狼族也下场了?哥舒骨誓在京,且和揭示何吕罪行的人勾搭上了,一箭双雕,引出我的身份、陷害阿淮落得陛下猜忌……”他顿了顿:“可,梁捕头是无辜的,他真的救了我的命,师父,他现在下了刑部大狱,您有办法救他出来吗?”“梁执生的事,还有他的使命没有完成,你不必着急。”岳玄林扶起他来,对苑长记和秋长若摆了摆手,“走吧,尘埃落定,别在祠堂待着了,换个地方说说话,长若你给他看看,那解药是扛过来了,但不知道有没有落下什么病根。”“对对对。”秋长若抓过霍尘的手腕,眼睛肿得像两颗小核桃,“哥,我高兴过头了,都忘了给你看看,六成把握的解药啊,真吃啊,就不能再等等吗?真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怎么原谅自己。”“等不了了,那样的情况,怎么能等。”霍尘没有跟着岳玄林往外走,而是站在了原地,“小若,如果没有什么问题的话,我一会儿再来同你们讲我这五年的事情,我得先去看看阿淮。”不知为何,他这话一说,几个人的身影都僵了僵。“我答应过他,当我身份明晰之时,一定会先与他说清楚。”霍尘哀声道,“因为我的失忆,因为浮生蛊,很多事情我都不能向他坦白,如今,我也可以光明正大地告诉他所有的事情了。”秋长若不动声色地收了手,勉强笑笑:“目前是没什么问题,但以后还是要小心些,南疆蛊毒之秘太深,我怕有什么残留。”“好。”霍尘应下,继续道,“说起来我还想问问你们,阿淮到底是怎么失忆的,当年我走后,到底都发生了什么事,和五年前我走时相比,他性子变了很多很多。”话音未落,苑长记率先回身,扑通一声跪了下去。他这一举动让霍尘惊骇不已,还没来得及拉人,一旁的秋长若也直直地在他身边跪了下去。他眼疾手快地捞住了秋长若的臂弯,没让她跪到底:“怎么了?!”“大师兄,长思的失忆不是什么在收复北境、斩杀狼王时受伤所致。”秋长若的呜咽随着嗓音而破碎,“而是……是……”“是我。”霍尘困惑地望向岳玄林,岳玄林叹道:“不怪他们,是我。”
“长思失忆,你不觉得太巧了些吗?从九岁入玄门到十九岁收复北境,一共十年的记忆,身边人来来去去,走走停停,唯独完整剥落了一个你。”霍尘的眼瞳颤抖起来,他以为只是巧合,没想到……“是我让长若拿了玄门里唯一的忘情蛊给长思喂了下去,抹去了那十年的记忆,是,就是为了抹去你。”霍尘瞳孔蓦地缩紧:“……为什么?”他那话音里有无奈有惋惜,从苑长记和秋长若的表情与反应来看,那想必不仅仅是无奈惋惜能够概括的。在他改头换面、更名换姓的五年里,顾长思又是怎么过来的,他是怎么从一个不得有军功的淮安王世子,变成亲自挂帅出征、斩杀狼王的定北王的?他的腿、他的记忆、他从长安迁到嘉定……越想越乱,他攥了攥手指,感受到一片冰凉。——没有人敢直面霍长庭死后的顾长思,包括岳玄林,包括他的好师弟师妹们,甚至包括金銮殿上的九五之尊。脑海里轰然炸响昔日牢狱中葛云说出的话,当时他沉浸于自己和昌林将军之间的渊源中,竟然漏掉了一句最为关键的、最能够解释顾长思失忆这件事的话!当年他“死”后,他“死”后……“当年我把阿淮从马上扫落,长念把人带回潜峒关了。”他抿了抿嘴唇,忽然呼吸又开始难过起来,“……后来,我就没再听到过关于阿淮的事情了,都、都发生了什么。”“如果非要给那个时候的顾长思定个性。”岳玄林看着霍尘的眼睛,目光中是沉甸甸的悲哀,“……我只能说,那阵子他疯了。” 绝笔昭兴十一年腊月十八夜,定宁大雨。北境百姓被晋州布政三司顺利接进了城,晋州都指挥使紧急调兵,派人驻扎在潜峒关外定宁城中紧急待命,北境将士分了一拨人与其一同留守潜峒关,以防不时之需。顾长思就在这些等候支援的士兵之中。裴敬劝过他,封长念也劝过他,宋启迎已经知晓北境一线全面溃败之事,勒令立刻将Jing锐调回,及时止损。顾长思的大名赫然列在其中,皇帝还特意将旨意下给了玄门,岳玄林急匆匆叫回礼部当差的封长念,让他亲自把人带回来。封长念紧赶慢赶赶在了最后一刻,圣旨上没有说让霍长庭回来,玄门也没有,嘉定关战场那般纷乱,除了圣旨与玄门令,就连霍长庭本人都让他带顾长思走,他除了听命以外没有别的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