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大江听这话脸抽吧了:“那不吃东西能快点好吗?”“生病着什么急,他需要的营养点滴里都有。”医生扫了眼点滴,嘱咐道:“尽量卧床,大小便也都在床上,免得下床的时候血压下降再昏回去。肚子注意保暖,有灼痛感按床头铃。”说罢啪一下合上病例夹,把笔往胸前一插,出去了。等门被关上,黎英睿偏过头低声问道:“爸,张市长有没有联系?”“有。”黎大江欣慰地笑了,颇为自豪道,“你现在被取保候审,都人家张市长给打点的。审你那个刑警也被处分了。艹他妈的王八羔子,你看我能让他好过的。”“咱黎家是正经生意人,别总说这样的话,让人抓把柄。”黎英睿咳了两声,眯眼睛看墙上的挂钟,“我睡几天了?瑶瑶呢?”“没多长时间。在二丫那儿,寻思别让孩子知道,骗她你出差去了。”“手机呢?我给瑶瑶发条语音。”黎大江弯腰在地上的提包里找了半天,终于翻出黎英睿的手机。颤颤巍巍地放到他枕头边充上电:“没电了,先给你充上。你眯觉吧,不差这一会儿半会儿的。”这时黎大江腰间的手机响了起来,他大声喂喂着走出病房。过了两分钟探头进来道:“老大,爸出去一趟,给你留俩人搁门口。你有事儿就使唤,啊。”黎英睿抬了下手:“我没事了,你去忙吧。别着急往回跑。”门关上了,病房里只剩下钟表走针的响。黎英睿在枕头上偏过头,看向窗外的夕阳。在审讯室没日没夜地坐了一周,总算见着阳光了。取保候审。那他大概率不用服刑,或者就判个缓刑、罚金等非实刑。看来他想的没错,警方并没有明确证据。既没有证据证明他主观意愿参与洗钱,也没有证据证明阿道夫的钱与毒p犯罪有关。虽说如此,但取保候审也不是免死金牌。如果他的罪名明确,哪怕仅仅是缓刑,都是个大麻烦。正思虑着,枕头边的手机亮了下,自动开了机。黎英睿费劲地够过来。刚映出主屏幕,就铛铛铛地蹦消息,足足半分钟才消停。他点开wx,看着那两个置顶账号。一个‘宝贝’,一个‘小狗’。都挂着数字红泡泡,一个16,一个2。黎英睿先点开肖磊的对话框,就两条语音,一短一长。他把扬声器贴到耳边,点了播放。‘不管你等不等我,我都会回去。’‘黎英睿我我,我喜艹,我他妈爱你!你听好了,我爱你!不管你看不看得上我,反正我这辈子就认定你了,你别想甩了我!’黎英睿愣了两秒,哧哧地笑了起来。笑着笑着,他忽然翻滚过身,把脸深深埋进手肘。夕阳如血,轰轰烈烈地烧了一屋子。他伏在微红的光焰里,扒着床沿一挫一挫,分不清到底是吐还是哭。◇
黎英睿在医院住了十天,这期间也没有再被提审。出院后他连家都没回,立马吩咐老赵去了滨江路3号。在车上还特意拿冰袋敷了脸,打了发蜡,涂了男士哑光口红,尽量把自己拾掇得没那么憔悴。门刚一开,还不等他脱鞋,就见黎思瑶噔噔噔地顺着楼梯往下跑。往前伸着小胳膊,啊啊啊地哭着喊爸爸。黎英睿鼻子一下子就酸了,鞋也顾不上脱,跪在玄关张开手臂。黎思瑶扑进他怀里,抱着他的脖子上气不接下气地控诉:“我要回家肖磊也没了爸爸我乖乖了我乖乖了我再也不淘气了”再也不淘气了。在孩子的认知里,不幸是错误导致的。因为不听话,因为淘气,所以被大人抛弃。她多么渴望回到那段安心又快乐的日子啊,是以她拼命地承认错误,以此来获得大人原谅的允诺:只要改了,就还是好孩子。只要做好孩子,不淘气,就可以跟爸爸在一起。可她不知道,淘气从来不算什么错误。学习不好,耍小性子,说脏话,这些都不算什么错误。错误都是大人的。大人犯的错误,却要孩子用童年来偿还。黎英睿拍着她的脊背,心里一阵阵发绞:“不哭了,今天就回家,不哭了,晚上爸爸搂。”这时候黎巧怡也从楼上下来,弯腰给他拿拖鞋:“门口凉,进来说话。”黎英睿刚站起身,忽然觉得一阵眩晕。他踉跄了两步,撞上门口的鞋柜,脑袋咚一声响。黎巧怡哎呀了一声,上来薅住他胳膊大喊道:“刘婶儿!刘婶儿!”在厨房泡茶的老妈子小跑着出来,俩女的勉强把他给架住了。黎思瑶抱着亲爹的大腿哇哇嚎哭,一边哭一边喊爸爸,都喊破音儿了。头发哭得乱七八糟,额角的碎胎毛炸炸着。黎英睿摸着她的头,靠在鞋柜上闭着眼睛缓:“没事,不哭,爸爸没事。”“刘婶儿,空调关了,把窗户打开。”黎巧怡拉开鞋柜,掏出包shi巾。抽了一大坨摁到黎英睿脑门上,“你别着急动弹,一点点的。”俩女的来回忙叨,总算把黎英睿给安顿到了沙发上。黎巧怡从楼上抱下来个小电扇放到茶几上,扭头冲厨房招呼:“刘婶儿,泡菊花茶,加点冰糖。”“哎!”黎英睿把闺女抱到腿上,拿手掌根给她抹眼泪。黎巧怡接过老妈子递来的菊花茶,坐到父女俩旁边:“你可算是出来了。这两周家里天都要塌了。一听说你被拘留,爸到处找关系捞你,恨不得给那帮当官的跪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