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南心里也没底,打出生到现在他也没碰见过天灾,邢阿爹倒是说过今年这天有些奇怪,却也没太在意,大年前也是连着快两个月没下雨,人人都觉得要干旱,结果连着就下来大半个月的雨。“事情还没个定论,你急也没用,家里的粮食还有多少?”虽然不确定会不会真的干旱,邢南觉得还是要先做好打算,以备不时之需。邢东过来的时候见他俩交头接耳的在那嘀咕,放下水桶,“你俩脸贴脸说什么悄悄话呢?”“没说什么,田里水够了,咱们回家吧!”邢南帮着把另一桶水倒进田里,挑了担子朝赵宝根说:“一会儿你喊上长安去家里吃饭。”赵宝根又不是真的傻,一听就明白,他点点头喊上他阿爹回家去了。凑一堆的村民们见他们走的早,也纷纷起身继续去担水灌溉田地。“燕哥儿多烧两个菜,一会儿宝根、长安他们都过来吃。”邢东朝厨房喊了一声后问邢南:“去把亮子也喊过来?”“嗯,我去把大伯也叫来。”看着邢南的背影,邢东挠了挠头,不知道他把人都喊来打的什么主意。赵宝根踏进院子便急匆匆的嚷嚷起来,“南哥,南哥,我们来了,快说说咋办吧!”“你小点声,小宝儿刚睡着,等会儿又让你一嗓子给闹醒了小心三弟扒你的皮。”邢东抬腿踹了他一脚,“赶紧坐下吃饭。”李长安被赵宝根喊过来啥也没说,只说过来吃饭,这会儿他也是云里雾里,什么咋办?一脸茫然。邢大伯和吴亮跟邢南一块进了院子,卫青燕已经做好了饭菜让他们赶紧坐下吃饭,知道汉子们有事情要谈,他便盛了些菜跟裴玖在屋里吃。“大伯,你瞧这天是不是干旱?”“干旱”两个字邢南压低了声音,这话传出去整个村子都要乱起来。邢大伯沉思片刻,摇头叹气:“我摸不准,但瞧着跟三十多年前挺像。”他记忆里那回旱灾足足两年多才结束,清水镇受灾害一直比较轻,又有衙门赈灾倒是没有人被饿死,后来受灾严重的北边一拨又一拨来逃难的灾民才让他切切实实感受到天灾的可怕。
一个个皮包骨的大人小崽子都没了人形,赈灾的粥水越来越稀,一大碗米汤中捞不出半勺子米,接连饿死的人一个又一个,一具又一具的骸骨堆砌在镇墙之外,每个人脸上都是麻木的表情,没有痛哭没有悲伤,或许死亡对他们来说才是解脱。邢大伯回忆起曾经的惨状,独饮一口烈酒,心头慌乱又沉闷。年轻的汉子们未曾经历过,并不懂邢大伯的忧愁悲伤,却也沉默下来,无声陪着他喝上了几杯,邢南依旧滴酒不沾,一壶茶水,一杯一杯的喝着。邢南:“先通知各家亲戚多买些米粮存下,放在家里隐秘一些的地方,是不是咱们都先准备上。”喝完杯子里的茶水他又给自己续上一杯,“叫家里人跟通知到的亲戚嘴巴牢固些,别传出什么风言风语搞得人心打乱。”“三小子说的没错,有些不好打交道的亲戚就别去说,这事没个定论,咱们只是先准备上,一家子老老小小的,都得靠咱们撑起事来,你们心里都得有数。”邢大伯非常严肃的说道,能想到这些的肯定不止他们,经历过当年灾祸的人不少,多多少少也会所感觉。他们能力就这么大,做不了圣人,只求能护住一家老小。吃了饭汉子们便行动了起来,兄弟俩去纪家跟卫家说了存粮食的事,直说年情不好,怕庄家收成不行,多存些粮食安心,别的都没提,两家人一听就明白了过来,这么久没下雨,多少有那么点意思。纪净月的娘家兄弟俩让纪大舅母私下去提了醒,这个阶段,他们跑来跑去太过显眼,李长安家就只有外嫁的芳姐儿,没有别的亲戚,赶着去跟妹夫妹妹说了完两个汉子分头上镇子里去买了粮食,一家铺子只买一百斤,李长安跑了镇子里五家粮铺,先拖了五百斤回家,严严实实的藏在了地窖里。邢大伯跟吴亮则是赶着去了隔壁镇子。他们商量好的,不在同一个地方买太多,一是怕被有心之人看出来乱了人心,二是一个地方都叫他们买完了别的人就没得买了。连着跑了四五日,家里陆陆续续买回来近三千斤粮食,加上家里原本的存粮差不多快五千斤,这个数听着多,可家里人口多,吃的也多,五千斤粮食省着点吃也只够个两年。小崽子们都给请了病假,拘在家中不许他们随意外出,兄弟俩也不许邢阿娘再去看铺子,父子三人轮轴转,每日只开半天门,早早关了铺子就回家。每日回来都会买上几十斤猪rou,邢阿娘几人把买回来的猪rou都做成了腊rou,要真的是旱灾,人都吃不饱,就别说家里养的一院子牲畜了。能看出门道的可不止他们,到了五月下旬,粮铺里的米粮全都涨了价,十三文一斤的糙米现在二十文一斤,小麦面粉全都在往上涨,一天一个价,还不一定能买到,粮铺每日限量只卖一百斤,卖完就关门。到了六月中旬,还是一滴雨都没下,大溪原本最深近四米的水,现在也只有浅浅的一层,村民们天天挑水灌溉庄稼也没见好,大半的秧苗都被晒死,余下的小半刚结出来的谷穗一捏一个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