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为了复仇,而是为了享乐而杀戮,”塞德里克突然说,“我亲手杀死了上帝。”
“塑造我的什么?”塞德里克看着他,“我的道德吗?”
塞德里克慢慢把头转过去看着他。“不是今天。”
危机四伏,可是罗聿看着塞德里克的眼神宠溺的像是在说“这没什么关系,毕竟是第一次用枪杀人,你做的很好了”,仿佛只是被他娇纵惯了的猫不小心把家里弄的一团糟。
朝霞辉煌而灿烂,炽烈的火烧云染红了苍穹,呈现出一种梦幻般的紫色,云层尽头被朝阳镀上一线金边,正在慢慢靠近的“瑰丽号”邮轮上传来呼唤他们的声音。两人心照不宣地置若罔闻,并肩倚靠在护杆上远眺天际线,清新的海风吹拂着他们潮湿的头发和衣衫,触感和血一样黏腻冰凉。
“极端地说,爱一个人就是杀死其余所有的人。”罗聿抽出柯尔特蟒蛇左轮手枪,装好消音器后递给塞德里克,“你爱我吗?”
不要跟我讲你的爱,你称为爱的东西已经被自我利益和欲望渗透,但你用伟大的字眼美化它,你的字眼越伟大,所谓的爱就越病态。永远不要跟我讲你的爱,闭上你的嘴,它在撒谎。
“为什么要杀那些人?”罗聿问的是他们刚刚抛入海中的尸体。
“所以,不要听信平庸人类的话,不要亲手拔下自己的獠牙。”罗聿说,“不必撑伞,我们就是暴雨。”
一声低沉的枪响,新鲜尸体落入水中,很快引来了饥肠辘辘的鲨鱼。它们血红的嘴里利齿密布,凶狠地撕咬着那个无辜的可怜人,一具尸体很快就不够分了,它们开始围着游艇转圈,显然是在觊觎船上的活人。
罗聿笑了。
上帝死后,便不再存在客观而且普世的绝对道德法律,手中的空虚让人感到恐惧、愤怒、痛苦,这就是虚无主义的开端,而虚无主义最终必然导致相对主义——正义和邪恶不再有清晰的界限,人们秉持着自己的观念任意行事,法律变成一张废纸——就像陀思妥耶夫斯基所说,如果没有上帝,那么所有事情都是允许的。
尼采说,强者单纯地评估优胜劣败,弱者却把行为放进“善恶”的标准之中,他们为了否定力量而借着道德把好的价值否定为恶,又把坏的价值肯定为善,为的是否定强者的强大,肯定自己的软弱。强就是恶,弱就是善,弱者用道德的外衣包藏祸心,企图主宰绝对的善,以打倒强者这条恶龙。
……
海水里蔓延的血色渐渐消失在波涛中,塞德里克把枪还回去,站起身来。
伦,看见这个充满谎言和虚妄的世界里一切真与美的化身……”
道德理想的胜利就像任何胜利一样,乃是通过非道德手段取得的,诸如暴力、谎言、诽谤和非正义。大人呵斥小孩不要因激情而自我毁灭,因为人们害怕激情的暴满状态,宁可置身事外。因此,道德的结果就是驯服了激情的灵魂,使之变得平淡和平庸,而强调平庸又可保障大多数平庸者处于优越位置。
如果我完全没有强迫你,并使你处于完全自由的状态,你却依然选择了我为你预设的道路,那就是我开始运用权力之时。
“‘画室’的人找上了我……”塞德里克说,“我杀了他,感觉很好,想起了你。”
“嘴上说着爱我,可你还是想要控制我。”塞德里克说。
风平浪静,皓月当空,轻柔的微风揉皱了银白的波浪,深蓝色海面像是在发光。塞德里克抱膝坐在船头,罗聿坐在他身边,两人共享着一条从船舱里找来的干燥毯子。
“地狱,就是天堂加上死亡。”
“从今以后,你不再只为了复仇杀人,”罗聿说,“你是为了我们。”
“想要更多那样的感觉吗?”
那个被胁迫来开船的水手躺在地上,终于幽幽转醒——在刚刚过去的那场风浪中他没站稳,头撞在了船桅上,把自己撞晕了过去——他一瘸一拐地扶着船舱走到船头,那里坐着两个俊美的青年,其中更年长一些的男人先回过头来,对他露出一个意味不明的微笑。
他轻轻抚摸着塞德里克冰凉的脸颊,“但我还是想要塑造你。”
乌云散去,罗聿抬手挡住那轮过于明亮的满月,低头看向那双情潮将退未退的金色眼眸。
“我不否认,”他泰然自若道,“我希望你不止步于做一个愤怒的复仇者,而是成为真正伟大的连环杀手,和我
“嗯。”
“你感到焦虑,恰恰是因为你自由了。”罗聿说,“就像你站在悬崖旁会感到眩晕,是因为你意识到你可以选择自杀——跳下去,而跳与不跳都由你自己决定,你不依赖任何东西做出选择,人除自我塑造之外什么也不是。”
他们谁也没再说话,就这么静静地并肩坐着看海。晨曦将至,天际线渐渐泛起了白,眯着眼睛看去,十字光线干净而明亮,有种神性的光辉。
“道德本身就是不道德的,”罗聿说,“我们必须摆脱道德,才能道德地生活。”
“要杀了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