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我们听见了钥匙转动的声音。
后来,就是那一次我发现他秘密的经历,让我彻底改变对他的态度的经历。
有一段时间,我绕路去买小芳一直爱吃的布丁,他就绕路去买烧烤。
我在他背后,说,你就睡这啊。
说,好棒,不会掉色诶,她也想染头。
陈山被摸得不舒服,梗着脖子一个劲往后退。
就不会有那么多像陈山一样的人,今天在小巷子里威风得像秋风飒飒掀七尺高浪,明天再大街上落魄得像秋风扫叶败叶枯枝满地。
后来,小芳也洗完澡后,来跟我们说晚安。
我突然想:
我们第一次碰上三个人都在这里留宿。我第一次跟人同住一个房间,洗完澡之后犹豫了很久才推开门。他看起来没有什么异样,还是那副冷漠的样子,但我能看见从头到尾他的手指都把袖口捏紧。
另一半,还是烤玉米粒。
小芳尴尬地说,小华也吃。
他径直去的地方,是一家破败的网吧。
后来陈山再也没有带过烧烤了,也不知道为什么。
小芳说,这么多烤玉米粒……?
他被我吓了一跳,说不,他在这里打工。
说什么心如止水,说什么自我价值。
他遮遮掩掩的样子反而让他隐藏的事更加明显:
后来,那半盒荤菜被小芳吃掉了,陈山坐在桌子边上吃完了半盒玉米粒。
我说,不管你怎么样,只要不让你接触的那些肮脏的东西影响到小芳,其他的你怎么样我都不关心。
她穿着泡泡袖睡衣,看起来很轻松。
学着所有人的样子,所有人的想法。
但也许是沟通真的能解决问题吧,也许是他说不喜欢小芳的回答。我当时是真的相信了他。
他说,什么?
我看了有点不舒服,伸手去摸小芳摸过的头发,挡住她继续摸的手。
他轻轻地说了一声“不是”,可能是心虚吧,说得特别小声。
第二次,他带回来一盒烧烤,里面一半都是荤菜。
慢慢地,当我感觉自己虽然依旧反感他,但慢慢变得不太排斥陈山这个人时。
我出门时,正巧撞见他在楼下犹豫的样子,跟着他的脚步,走过一段路,几乎是在暗巷里穿来穿去,到达一个偏远的街道。
然后我看着他转过头,拉开那个网吧有些脏的卷帘门。他临进去之前转头望了一眼我,好像很自卑的样子,弓着腰进去了。
有一次,他前脚刚离开后,我也被家里消息叫回去。
在牢固不可抗的,上位者剥削中位者、中位者剥削下位者的旧体系中。尊严,只是向剥削者献出的另一份贡品,价值的陪礼。
我说,当然不会掉色,但是你头发还真长啊,学校不会管吗。
他埋着头,说,好。
打开他的烧烤,引入眼帘的是什么都有的烤串,还有八九根烤玉米粒。
最后,除了吃了一串玉米粒后就再也吃不下它的小芳,其他玉米粒都被陈山处理掉了。
我们拿着东西同时进门,脸色都不好看,只有小芳一个人说好好好这个好。
我说,你喜欢小芳吗?
山身上。
他飞快地直起身子,想要赶在小芳进门前对我说什么。
他说,你之前……
既然无法改变这一切,那么久适应它,也没什么不好的。
如果真的能不受外界干扰,坚持内心的价值观念。如果真的能抵抗既有体系的压迫,不献祭出自己的尊严,不践踏别人的尊严,自己给自己尊严。
后来,小芳走之后,我才发现陈山的身形有些不自然。
陈山看了一眼我,说,嗯。
慢慢感受这自己的内心生出居高临下带来的优越感,与他人不幸人生对比重拾起来的价值感,让我对他驼着背的背影轻蔑一笑。心中冒出来一百种羞辱他以满足我自己的方法。
他因为看了小芳穿着睡衣的样子,因为人家摸了他的头发,就硬起来了。
后来,小芳浅浅评价了这家烧烤,说荤菜好吃,其他的一般啦。
我说,得了吧,别装了,你还打工。
他还遮遮掩掩地说没有
真是龌龊恶心。
以至于后来他一个劲学我向小芳献殷情我都没有管他。
她凑过来,摸了摸陈山的头发。
我婉拒了,说我不喜欢玉米粒。
啪的一声,门被打开,小芳带着三瓶乌龙茶胜利归来。
在这个人们依靠相互对比建立起的,不稳定的价值链中。尊严,只是特定场景特定对象面前的,相互对比之下得出的,价值的副产品。
自尊,是否也是一个假命题?
我说,尘埃里生活,结交点狐朋狗友,靠父母生存,长大了托尽关系找个工作上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