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可以在这里自由活动，许诺潜意识里就这么觉得。
因为这里葬送了他母亲的命。
「你只能呆在房间里。」
疯了，他有什么值得他们害怕的，他一个连自身都难保的小丑还能对他们做什么处罚不成！？
许诺愣了一下，有种听墙角被抓包的感觉，可怜他还没有听到什么重要信息。
正不知所措，两人却站直朝他颔首，毕恭毕敬地称呼，“许先生好。”
但她死了，被借过他们钱的邻居骗了去。他们看重她寡母带个小孩，无依无靠，看重她单纯无害的外貌，他们要她用身体运毒。
也差点埋葬了他。
她死的时候不到二十七岁。
房间里。虽然alpha没有限制他任何行动，但他还是有自知之明，明白在这里他并不是真的主人。还有——
那个装着母亲的简陋罐子也被扔了出来，摔碎了，骨灰洒了一地，和雪融在了一起。
此刻他肩膀跟大腿不同程度的被打湿，皮鞋路过的地方也留下一圈水渍。
真是应了那句诅咒，小三都不得好死。
直到房子租期到了，房东将他扫地出门。
在这里生活的人除了小部分原住民外，大部分都是从各地逃过来避难躲债或者被驱逐的人群。
尽管他的母亲靳云舒在别人眼里就是口诛笔伐，见到就要打杀的过街老鼠。但她生下了他，也从不曾亏待过他，即便许桦不认他这个儿子，还因此将她驱逐出丰沛市，她也没有对他有过半分怨言，从没想过放弃他。
他冻得通红的小手在雪地里拼命的抠挖，归拢，却始终没能把最后那点骨灰捡起来。
大风掀飞窗帘，豆大雨点从昨晚许诺忘记关的窗户砸进来，外边果然在下雨，且雨势还不小。许诺走过去关窗的时候，往窗外瞧了瞧。雨雾成帘，罩着远处的山近处的水都灰蒙一片，像是沾上了灰，目之所及皆是陈旧的颜色。
所以她死了，三十多颗包成半个鸡蛋大小的毒品塞进她的下体，塞得她整个宫腹高高隆起，最终被别人轻轻撞了一下，毒品包装在她体内破裂，她从抽搐倒地再到死亡前后不到五分钟。
期间许诺能感觉到，那两人的目光一直追随着他，直至他关上门才消失。
许诺悠闲的步伐还没到二楼，听了个真切。
她不会也不敢，但她必须做，因为她还有个儿子要活。
管家迎上去跟他说话，俩人就在大厅里交谈，都是一副公事公办的表情。
这时从大厅外走进一个人，身量不高，但十分魁梧，黑色西装都难掩他身上虬结的肌肉。许诺认得那个人，是alpha身边的贴身保镖，订婚那天在他房间外＇保护维护秩序＇的保镖除了许家派的那些还有他。
人与人之间没有和善信任，只有彼此猜忌，互相隐瞒。
他那个时候只有四岁，不大点，他不太理解死亡，也不太明白手里捧着的就是母亲的骨灰，每天还眼巴巴地守在屋门口等着母亲回来给他做好吃的。
这个女人活着的时候不光彩，死的时候也不光彩。有人存心想掩盖，早早将她拉去火化，然后大发慈悲的给许诺一捧灰，告诉他你母亲死了，要节哀。
许诺回过神来的时候，感觉脸上冰冰凉凉的，一摸，是眼泪。人越长大就越喜欢把眼泪往肚子里咽，他活这么大，好久都没有流过
所谓旧城其实不是它真的破破烂烂，反之，它夜里的繁华程度完全不亚于骄矜张扬的丰沛市，只因为这份繁华里被泛滥的枪支、赌博、色情买卖、毒品交易给蒙上了厚厚的灰，这个城市他见不得光，即使在辉煌，也掩盖不住暗地里涌动的腐朽灰败。
不管她是什么样的女人，别人怎么评价她，在许诺眼里她是一个合格的妈妈。
大意是外边下雨了，alpha吩咐他回来取伞。管家就叫了一个佣人去拿，让他稍微等一下。
更不知所措了，许诺也朝他们点点头。然后快速上楼，推门进了房间。
那天好像也是下了这么大的雨，雨夹着雪洒似的往下落，排成帘，积成雾，洋洋洒洒，密密麻麻，却怎么也洗不掉这里散发出的颓败死气。
「在这里，你不准到处闲逛……」
许诺不太喜欢这里。
他在这个表里不一的城市里生活了四年，跟母亲一起。
像极了他小时候生活过的地方——旧城
很莫名，许诺心里冒出一个念头，那两个人好像很尊重我，不，与其是说尊重，不如说是“胆敢怠慢就会受到巨大处罚”的惧怕。
她让他去读书，教他写字，在满是泥腿子乱窜的烂胡同里，她会把许诺收拾得比所有小孩都干净。
他没有乘可以直达的电梯，而是沿着螺旋状的扶梯拾级而上。
大约是感受到了许诺的目光，说完两人都不约而同的朝他看过来。
房东还朝上面啐了一口痰，在别人家里放骨灰盒，呸，晦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