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绵儿,我瞧你是随你哥哥读书读傻了罢!”青绵并不知自己为何会不假思索地说出那般话。她最初只是觉得有再多银子都不会嫌多,放在他人手上管账总归不合适。只是,说这话时她莫名地想起了那个少年,于雨幕中道别说要护她平安的人。她只是一个为己而生的普通人,心中没有什么大义。从前是为了自身的荣华富贵而冷眼旁观,如今更是只想远离皇权争斗,简简单单地在清河过一辈子。“城西的布坊是我用了几十年的老人在管,回头我给他们打个招呼,必不会做出什么以下犯上期瞒你之事,只是那琴坊,你祖母前头管过一阵,琴坊之中的人是她的手下。再者那琴坊的流水并不多,我便不大管了。若你想伸手,可去那琴坊看看。”“多谢父亲。”穆云富冲她摆摆手,只是他又想起穆青绵方才说的话来:“袁文春是如何做得了这清河的父母官,这其中缘由你可知晓?”她略有耳闻,却还是摇摇头,等着穆云富的下文。“袁文春此人在京中为官时,曾与穆太师情同手足,他的儿子,就是你如今的夫婿,也因为这层关系受教于穆太师,一并选入宫中做了太子伴读。要说他这身子,就是在袁文春被贬离京时给败的,至此一蹶不振。”“袁家会走到今日,便是因为袁文春当年太过刚直,执意要查一桩案子,触怒了京中得利之人。如今你哥哥在京,我亦时常嘱咐他,要以袁文春为例,明哲保身,莫要触及旁人的私利。”穆青绵在一旁听,心中腹诽,她总算知道自己为何前世今生是这么一个性子,原来是师从她的父亲。“你方才说的那些话,我就当没听见。如今这世道乱的很,那些与你一个小女娘无关的事情你莫要去管闲事,省的惹祸上身,知道吗?”“女儿知道了。”打从穆云富的院子出来青绵算是知道了,想从她父亲口中多打听些生意之事是不行了,如若穆勤远在,倒是能多教她些什么的。如此,青绵便收拾行囊,回去袁宅了。加上她这一病,耽搁了不少日子,少不了惹人说闲话。只是,如今她回去的巧,旁人还来不及说她的闲话,便被自家的事缠上了。倒让她赶上了看一出好戏。原是那日与顾长澧从福禄寺一别之后,他回府提及袁苹一事,请袁文春和袁沣做个主,让三房主动将账目填平。谁知那袁苹是个泼皮无赖也就算了,就连三房的长辈也不肯出这笔钱。
“莫不是这新妇故意挑唆,想要伤了我们一家的和气?再说了,苹儿去自己兄长的岳丈家玩,哪还用花银子?那穆家赌坊里的小厮见着苹儿可是好一阵恭维,可不是像咱们表少爷说的那般。”“好一阵子恭维,如何恭维?三婶婶细细与我说来,我好听个准话。”袁家三夫人正与袁文春计较此事,谁料穆青绵从穆家回来了,还上前插这么一嘴。她恶狠狠地瞪了她一眼:“长辈说事,哪里有你一个小辈插话的份儿?”“此前我回娘家归宁,父亲特意与我提及此事,说当日在赌坊劝诫三弟许久,三弟赌上了瘾,死活不肯从赌桌上下来。之后,便是将赌输的钱尽数记到了大郎的名下,我父亲一见,自然不肯追究了,只好将三弟送出去。”“如今我来这儿是想传个话,冒犯了长辈实在是我的不是。不过我父亲说,两家和气最是要紧,公爹也不必再追究了。”袁三夫人原以为穆青绵出现在此处是来挑事的,谁曾想她竟说了这番话,原先她还恶狠狠地瞪着她斥责,可如今听到她说穆家本不计较,当即如七月的天,说变就变。笑呵呵地说道:“既然亲家不计较,此事便就此揭过吧。”穆青绵神色自若,只一旁静静站着。在此之前,她还担心袁家会包庇自家人,不肯将这件事清算,如今却在她回来之前闹了起来,可见袁沣和袁文春并不想做这个冤大头,也没这个脸面欠着她穆家的情。既然如此,她不必上前火上浇油,煽风点火,在一旁看着便是最好的。“亲家不计较,可不代表我这个做大哥的不计较。我早与你们说过,袁苹好吃懒做,贪恋美色,从未做过一件正经事,要严加管教才是。可你们夫妇二人可曾将我的话听进去?”袁文春瞧了眼穆青绵,随后便将目光放在三房身上:“如今欠了银子让我沣儿替他还,以后若是杀了人是不是也要我沣儿替他偿命啊?”袁文春此言一出,三房的人皆是一震,“大哥,我等并无此意。怎扯到杀人上了?此次是苹儿胡涂,可他如今欠下五万两,我,我……替他还不起啊!”“你还不起,我便还的起。”袁文春冷笑了声:“你也不看看我一年的俸禄才几个子?够不够还那五万两。”说罢,袁三夫人朝着穆青绵看过去:“大哥没有,可穆家有啊……穆家富甲一方,总不会缺这五万两银子的。”穆青绵听到袁三夫人又将她扯了进去,便笑着说到:“三婶婶说的不错,我父亲手上确是富有一些。可三弟赌输的那些钱,不是我家挣了去的,是同他一起在赌桌上的那些人挣了去。五万两确实不是一笔小数目,不过我父亲说了,此事不再计较了。下次……倒难说。”袁三夫人被穆青绵几句话绕了进去,她脸色青一阵白一阵:“此次就此揭过,我对不住穆家,也对不住大哥了,不过!我回去定会严加管教苹儿,再没有下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