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她的生死呢?又有何解。即便只几面之缘,即便不知因何种种。即便梦中的她不是个好人。他亦不愿他梦中之事得到印证。“表嫂可有上京之意?”青绵出神间,听罢顾长澧之言,复而顿住,不知他因何发问。她摇头,耳边的玉坠随着她的动作亦晃起来。“未曾。”他听到这个答案,并未放心。只是他所梦之事太过古怪,又残缺,不知因果,贸然询问,只怕冒犯。他抬起手臂,伸出,做一个“请”的姿势。二人一道下山。“我听闻三堂弟于穆家赌坊赌输了,却耍赖将账目记在了表兄名上,此事可叫穆家老爷为难?若表嫂不责怪于我滋事,此事我先禀于表兄,由他先行处置,将三房的账目填平。”青绵本不怕事,她近日来已有想过,等过几日她回袁家提起此事,必会有一场风雨要起,毕竟那袁家三房的长辈可不是好相与的。若顾长澧肯于她之前先提,倒解了她的困境。“多谢表少爷。”“表嫂不必客气。”说罢,他又道:“表嫂不必声声都唤我为表少爷,亦可唤我汀兰。”汀兰?这名字好耳熟。可萧钰峙的字不正是长澧吗?或是别称?青绵不再纠结于此,不过多时,她二人已于山脚之下,她想起还在寺中等着自己的罗娇,欠了欠身,与顾长澧告辞。“此番还是要再谢你的,若是无你相救,我此时怕已失足跌落了。”“表嫂平安便好。”他将手中的伞递于她,“我驾马而归,这伞,表嫂便先拿着罢。”青绵不作推拒,抬手接过。他退出伞外,只身陷于雨幕之下,不过片刻,衣裳之上便有了豆大的shi水晕染。他往前走了几步,青绵还未曾离开,站在雨中撑伞注视着他。他回头的一瞬,青绵眸中的黯伤还未散去,他心中一恸,那漠然的情绪,好似从不属于自己,无来由的来,又无来由的慢慢挥去。“表嫂他日若有上京之意,可来寻我。汀兰……”“定护表嫂平安。”青绵不知为何他去而复返又重提山上问过的事,她颔首点头,“我必去寻你。”青年自雨幕中躬身退去,打马而上。青绵未曾收回自己的视线,一瞬间才又想起,他身子原是不好的,今日若淋雨回去,怕会得了风寒。
直到那身影彻底于雨幕中消失,青绵才收回视线,转身走上身后的台阶,进入殿中。罗娇双手合十,双眸紧闭,虔诚地跪在佛祖面前。柳澄瞧见穆青绵,低声喊道:“姑娘。”似是听见了,罗娇缓缓睁开眼睛,回眸朝着青绵道,“近日煞事颇多,你也来拜拜。”青绵摇头:“阿娘拜便是了。”她从不信神佛,只信自身。罗娇瞧她不肯:“你这丫头,拜一拜总是好的。”青绵于殿中环视,想瞧瞧方才那小僧还在不在,她倒要问问那住持人呢?为何引他上山,却不见人在何处?便在她环视中,青绵偶然睹见供奉于殿的长明灯。是何人在此点亮长明灯?近日,清河可有什么丧事?她倒是未曾听闻。正想着,青绵便听身后响起铃铛声,一位老僧自殿外走入,他身着黄色圆领僧袍,脖颈戴着棕色佛珠。“阿弥陀佛。”青绵不再打量,低眉颔首,“想必这位便是住持了。”“女施主所认不错,正是老衲。”“不知住持引我上山,却不曾出现于落雁亭为何意?”“故人托梦于老衲,梦中有一女施主前来。老衲遂着人请小娘子上山,可老衲于上山前无奈被一桩寺中偷窃一事缠住,方才解决。以误与施主约见一事,实在惭愧。”托梦?这世界鬼神之说纷多,虽她重生一世便已蹊跷,可这托梦一事实在是虚幻。青绵蹙眉发问:“请问住持口中所说的故人,我可识得?”那老僧道:“施主自是识得的。”“是位宫中的娘娘。”“宫中的娘娘?”她今生并未顺着前世之路所走,既然不曾去上林京,又如何能认识宫中的娘娘。简直就是无稽之谈。“住持口中所说的娘娘我并不识得,许是住持认错了人。”她二人交谈不曾避讳罗娇等人,听闻宫中的娘娘,罗娇亦是一头的雾水,不明白这僧人究竟在说些什么。明明她家绵儿连这清河都未曾出去过的。“那位娘娘不愿为嫡妹替嫁,遂而上京,又意外被太师府收养做了太师府的女儿,最终凤路通达,一朝成了大齐的皇后。可怜她虽被帝王宠爱,却也是假象。做尽半生棋子,任人拿捏,直至沦为一枚弃子,只余死路。困兽之斗,终翻不过身,反倒为自身名利做错了事,遗臭万年。”青绵听罢,脚步踉跄,不自己地往后退了一步。他怎会知道这些?前世,她从未见过这和尚。青绵的眉蹙的愈来愈紧,又不禁红了双眼。只是碍着罗娇与其他人,她不敢表现太过。若让人知晓她重生归来,怕是不会相信,又或者将她当作疯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