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娇与穆青绵往穆云富院中去,青绵便道出她打算在穆宅多住几日之事。“可是袁家不好,你故意说好话与我听。”“阿娘为何如此问?”“你如今都不肯回袁家去了,不是因为那袁家不好?”青绵听此一笑,遂摇了摇头:“自然不是。”她解释说:“成婚之前,我不是与父亲要了许多嫁妆?那些铺子与庄子虽已记在我名下,可我却并不知其中的详情。难道不能在家中多住几日,向父亲讨教吗?”她惯是个心思重的人,“如此这般,少不了要被袁家人说闲话的。”“我与袁大夫人说明便是了。”“你方才提了袁家大夫人,可没提袁家二房和三房的那二位。是未曾见过吗?”青绵直言:“见过的。”“听闻那两位夫人不好相与。而那二房与三房更是养了一窝没出息的纨绔子弟,只依靠着袁家大房过活。”这倒是没听说,却是已经看出来了,昨日她敬茶,那二位可没少在一旁挑话。她正想,便听罗娇继续言道:“昨日,袁家三郎在我家赌坊输了钱,硬赖皮地将帐记到袁家大郎身上。还说,让咱家自个儿向姑爷要去。你说这,如何能要?你父亲听罢,也只说算了。”“如何能算了。我嫁的是袁沣,又不是那袁苹。他泼皮无赖把帐赖到袁沣头上,父亲顾及袁沣是我家姑爷,自然不好去要账。可他一次如此,以后更是无所顾忌。我穆家的赌坊难不成是给他袁家开的?”“我与你父亲知这个理,可总不能硬要。伤了两家和气。”罗娇说。“和气?”青绵却不如此以为:“旁人都登鼻子上脸了,我等却要因顾及两家和气而将自身的损失放大,这是何道理?”她母女二人说道间,不知不觉便走到了穆云富的院外。瞧见她们在说此事,穆云富上前:“绵儿说的并无道理,此事还需捅到袁沣那儿去,让他做主。”“若是那袁沣知晓了,亦不怪罪袁苹。他自会觉得是我们这个做父母的不给岳家面子,把话递到他跟前。往后又如何会待我绵儿好?”穆云富嘴角绷直,原先他确是顾及这点,才只说算了。青绵道:“阿娘这话错了,世间有多少做父母的为了外嫁的女儿不得不看夫家的脸色,甚至将好东西尽数都送给夫家,可这换来的到底是夫家的尊重还是看低就未可知。就此事而言,即是袁沣护着袁苹,那袁家大房主动为二房的帐买单,我没有怨言,亦不会管。但绝不能是我们不去要这帐,而白白憋屈了。”
罗娇向来做事留有余地,而女儿穆青绵行事则一贯不能吃亏。母女两人意见有分歧,穆云富一时不知该听谁的。一个温柔如水,眼眸微红,一个目光清冷,神情肃然。看罢,穆云富乐呵呵一笑,上前打圆场:“能用银钱解决的事情便不是什么大事,如今是绵儿归宁的日子,何必提这当子事,惹人不开心?”“是,老爷。”独独青绵不是个听话的,她只说:“等我回去穆家,定要提一提此事的。”知道穆青绵回来,不多时,老太太院中的孔妈妈前来请青绵:“三姑娘,老太太听闻你回来,特叫老奴过来请你过去一趟。”穆青绵回眸朝着罗娇看了一眼,从前这老太太与她可并无什么交情,甚至厌恶极了她。如今倒是稀奇,竟着孔妈妈亲自来请她了。罗娇冲着她点点头:“去吧。”“那,女儿便先去了。”青绵行礼过后,转身离去。瞧着她的身影,罗娇抬眸看向穆云富,“老太太此番唤青绵过去,定是为了四姐儿的事。这些年,我隔在你与夫人之间,害你夫妻二人不睦,才有今日的局面。如今,她既已死,不论四姐儿曾做过些什么,她都是你的亲骨血啊!”“绵儿一贯不喜欢她这个妹妹,更何况,若没有老四从中横插一脚,绵儿如今指定能择一个好夫婿。如此,你也轻易原谅了她?”穆云富倏地想起与穆青绵对弈的当日,他被自己的女儿直言不讳地问出那些话,心中愧疚难当,面上的煞白藏了又藏。罗娇言道:“当时是恨的,我只怨我自己多年来未曾为绵儿博一个好去处。可如今事已至此,怎能一错再错。四姐儿比绵儿还小上一岁,她已没了母亲,如何要我忍心再与一个小辈计较?”他明知罗娇心性,却依旧纵着秦月音与老太太。以致小辈有样学样,多年来,姐妹二人亦是争斗不休。“绵儿出嫁前用一些话骂醒了我。此事以致今日,有罪之人不是你,而是我自己,是我未曾平衡家事。害了秦月音,亦害了你。”“若我当时不曾听信母亲的话,未曾与你置气,亦不会是今日的局面。”置气?罗娇眸中有惑,有些顿住。穆云富看向她,良久,这才道出积压于他心中多年的情绪与不甘:“娇儿,我对你是有怨的。怨你当日听了你父亲的话,始终不肯嫁与我,以致我被母亲逼得娶了秦月音。后来,我虽将你找回,明知你与秦月音之间的矛盾,却总是当做不知。原是因我并非良人,亦非光明磊落。我记挂你,却也过不去年少时,与你之间的隔阂。”